不负江山不负我

《不负江山不负我》

第 164 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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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高兴,我是担心他树大招风。”劭泽道:“这样一来,整个炎海人的目光怕是都要放在他身上,对他不是好事。”

“劭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赋仟翊忽然有了一丝警醒,走过去坐下来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劭泽摇头否认道:“我的担忧不合常理吗?”

“合乎常理,”赋仟翊说道:“可是这个时候你不该欣慰吗?”

劭泽忽然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欣慰的。炎海人开始进攻惑明,段鸿羲拼这么大力,我却只能看着,只能留在京城处理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政务!”

“政务才是你的本职。”赋仟翊见他情绪不好忙说道:“你若不把政务端平,他们打仗都打不安心。”

劭泽倒是没有听进去赋仟翊的话,反倒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上的两个人头:“仟翊,鸿羲此战,说明紫云石的功效真的很强,这场战争我们会很容易打赢。接下来就不得不面临内斗了。”

“内斗一直很严重,又不是到了今天才头一遭。”赋仟翊说道:“可是我的直觉让我现在很焦虑。我老觉得这个......”她嫌恶地指了指桌上的人头:“会惹出大事。”

“按理说这东西他就不该交给我。”劭泽说道:“不过事出从权,还是我收着吧。”

“你要真不想把它喂狗,就记得一定要收好了。”

“别瞎说。”劭泽道:“一个破人头,直接埋了就是。”

“那我就放心了。”赋仟翊道:“那大皇子那账簿.......”

“从珈谜那查。近卫军里那个拜阳殿的奸细不是还没查出来吗?”劭泽说道:“你仔细排查一遍,把可疑的人都揪出来挨个审。包括赋将军当年那篇策论。”

赋仟翊沉默——若不是那篇策论,当年她也不至被迫跪在拜阳殿被浇冰水了。

劭泽见她沉默,继而说道:“你就是这个毛病,什么事都爱拖着,拖到现在不知多惹出多少麻烦来。”

“你就别再怪我了。”赋仟翊不由叹气道:“我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胡乱抓人容易动摇军心。”

“你心里不是有数了吗?”

“起初我以为是我爹身边负责洒扫的小黄。但仔细观察下来他除了恪尽职守似乎也从没做什么越距的事,况且他自小在近卫军营长大,识文断字都成问题,更不懂这些政事了。倒是我爹身边那个贴身侍卫霍朗怪怪的。”赋仟翊若有所思地说道:“可金毛查账的事霍朗又如何可能知情?所以我现在也很迷茫。”

“这不是可能与不可能的事,若没证据,就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挑出来,暂时别用了。”劭泽说道。

“不至于吧,”赋仟翊不由道:“大敌当前,即便是珈谜的细作,好歹也等收拾完炎海人再说吧。”

“你正眼看着那珈谜像是真心为国尽忠的料吗?”劭泽说道:“惑明面临这么大的事,她还不如大皇子。至少大皇子知道随军真心抗敌,珈谜却只知道内讧。”

“我知道了。”赋仟翊说道:“我这就去查。”

“你先找人把金毛看起来。”劭泽忽然神色一动,忙着说道。

“金毛?”赋仟翊怔了一下:“不可能,他是真心帮咱们近卫军的。”

“我不是说让你看住他,我的意思是找人保护他!”劭泽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近卫军北冕卫队没出武艺高强的作战能手反而出了个查账高手,你觉得这些腐败朝臣能罢休吗?还不得把他刮碎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接这个差使!”赋仟翊气得直跺脚:“现在可好,里外不是人,估摸那大皇子也要把我视为眼中钉了!”

“从你拒绝他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他的眼中钉了。”劭泽道:“解决问题重要。炎海人的事你不用担忧,算不得灾难,你只要把近卫军管好即可。”

“这话说得可真官方。”赋仟翊不由道:“那你招呼鸿羲,我先走了。”

劭泽烦闷地皱着眉点头:“不必有压力,有事及时告诉我,还有,注意安全。”

“知道了,”赋仟翊虽然看劭泽心思沉重,却也还是听得心里一暖,上前伸手抚平劭泽皱着的眉头:“你只要别皱眉,我就安好得很。”

劭泽闻言忍不住一笑。

正值络涵进门,见此情景愤怒之色甚浓:“王爷,大皇子来了。”

络涵正说着,大皇子已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劭泽,我听说段鸿羲......”语未毕就看到劭泽桌案上那颗被海水泡得不成样子的人头,惊恐地扭过脸去:“这是怎么回事?”

劭泽见状起身笑道:“这就是段鸿羲斩杀的那个炎海人。”

“按理这样的战功他应当报告陛下,为何会将这功绩送来你这里?”大皇子扭回头来看着那颗人头说道:“他人呢?”

不等劭泽开口,赋仟翊却是忍不住说道:“段都尉自灵伊镇赶回,尚未来得及回府就先来找宣王商议人头的保存问题,现在正在沐浴。”

“习武之人这样娇弱?”大皇子皱眉道:“这样的大事不去跟陛下回话岂不犯了大忌?”

“皇子先自己去海里泡几个时辰看冻没冻僵,就知道段都尉此时有多难受了。”赋仟翊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嘴巴早晚要吃亏!”大皇子并未因赋仟翊的不敬言辞而生气,反而皱眉转向劭泽斥道:“你就不知道教她好好说话吗?”

“皇兄,仟翊是对自认为关系好的人,说话才这么随便。”劭泽毫不在意地笑道:“皇兄不要见怪才是。”

赋仟翊不由转眼去瞪劭泽。

“是这样啊,”大皇子笑道:“其实我今日来倒是有一件要紧事。”

“皇兄请讲。”劭泽这才从自己桌案后走下台阶向大皇子打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上座。

“不用客套了,”大皇子摇头说道:“我是想问问你们,我那个账簿的问题,是你们的人查出来的吗?”

“是。”劭泽毫不避讳地点头道:“是臣弟失察,陛下将账簿拿给仟翊时本就应知会皇兄,怎奈近日事多竟然忘了,给了小人钻空子的机会真是不应该。”

“你是说账簿不是你交上去的吗?”大皇子问道。

劭泽忙摇头:“账簿是北冕卫队的一个副尉保管着,不知被谁偷了去。”

大皇子细细审视着劭泽,想问什么,却又觉得劭泽表情并不像在说假话,只好道:“记得把那个人抓出来。”

“这是一定的。”劭泽点头道:“我们已经派人在查了。”

大皇子看着劭泽,忽然问道:“你不会和珈谜联合起来坑我吧?”

“皇兄这就说笑了。”劭泽道:“我们本是血缘亲戚,所做之事自然是为了惑明江山,臣弟若诚心想让皇兄难堪,何不在朝堂之上呈上账簿?账簿从北冕卫队流出,是个人都会想到我这里,我怎会自掘陷阱?”

大皇子若有所思地听着劭泽的话,审视半晌,方道:“反其道而行之不正是你劭泽的为人处事之道吗?”

劭泽闻言不怒反笑,不慌不忙答道:“若是那样,皇兄进了我这神渊阁和进了狼窝又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大皇子不客气地说道:“也罢,我相信不是你干的。”

“皇兄英明。”劭泽道。

大皇子忽然意味深长地看向赋仟翊,说道:“说起财政问题,凡是在朝为官的,没有谁真能做到两袖清风吧。”

赋仟翊笑道:“倒是臣女不实在了,袖子里除了手帕,还有水粉和武器。”

大皇子却仿佛没有听进她的话一般,说道:“听说你们近卫军的账也是大有问题,我父皇没说让你去查吗?”

“近卫军的账本臣女每月都有翻看,绝无错漏差池,怕是皇子的讯息有误了。”赋仟翊道。

“这就奇了,”大皇子道:“你们近卫军的装备账多有空头支票,这事在朝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碍于赋老将军的情面不好严查罢了,你又何故在这死死抵赖?”

劭泽闻言忙道:“近卫军的账目臣弟可以作保,若皇兄有所怀疑,自可召集群臣一同对账,若有差池臣弟会一力承当。”

大皇子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他们,怎料劭泽反倒死守着台阶不肯下,只得道:“我自然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赋仟翊神色一转,已然听懂了劭泽的用意,开口道:“宣王从未在近卫军当职,对近卫军的事了解不多,刚刚的话皇子就当他没有说过吧!”

大皇子反倒警醒地看着赋仟翊:“你们两个唱双簧引我入套?”

“随便皇兄怎么想,劭泽一心为战事担忧,没时间和皇兄讨论什么账本的事,若皇兄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劭泽把话说得飞快,并开始下逐客令:“至于财政问题,臣弟问心无愧,也对自己节制的军队有信心,皇兄要查就请随意!”

赋仟翊忙道:“劭泽为炎海人入侵的事正发愁,言语不周的地方皇子莫怪。”

“劭泽,我是好心想和你结盟,你若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大皇子气道:“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哎,皇子!”

赋仟翊正要追过去,却被劭泽一把拉住:“行了,让他去。”

“你是不是疯了你!”赋仟翊用力挣脱着他的手,然而劭泽却拽得很紧不肯松开。

倒是段鸿羲刚刚沐浴更衣完进殿正和大皇子撞见:“皇子?”

“跟错了主子可是会遗臭万年的。”大皇子瞥了他一眼说道:“良禽要趁早选择好归宿。”

段鸿羲无所谓笑道:“皇子抬举了,臣早已折断羽翼,不是禽类了。”

“对牛弹琴!”大皇子恨铁不成钢地愤愤斥责了一句,拂袖而去。

“这是?”段鸿羲指着大皇子离开的方向问道。

“两个都是这幅德行!”劭泽松开了赋仟翊的手臂,气道:“怨不得炎海人要觉得我们好欺负!”

“我们本来就好欺负!”赋仟翊偏不怕死地补充道:“就看这群尸位素餐的烂货!”

“那我呢?”段鸿羲不由问道。

“你是饿死鬼投胎!”赋仟翊愤愤斥道:“你俩一起用晚膳吧,我去总营了。”

“你就不能陪饿死鬼吃顿饭吗?”段鸿羲皱眉道:“我真是快饿死了!”

“我怕你和我抢食!”赋仟翊玩笑道:“我得赶紧去办正事了,你在这好好呆着。”

“你等等!”段鸿羲一把捏住她带着纹凤紫玉镯的手腕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紫云石首饰?”

“怎么了?”赋仟翊并不予以否认。

“可听说久雨花血玉簪在徽静夫人手中,她为何去灵伊镇不肯戴?”段鸿羲不由说道:“害我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险些被虎鲸吞了。”

“徽静夫人的簪子在李潆身上。”劭泽说道:“至于她为何不戴......”劭泽说着神色忽然一滞:“谁知道。”

“那血玉簪放在李潆手中岂不可惜?”段鸿羲道。

“那簪子是她师门传下来的,不给别人也是情理之中。”劭泽说道:“说起来除了仟翊在军中服役,咱们惑明还真没有第二个用得了紫云石的人。血玉簪不要也罢了。”

“行了别在这废话了,你俩可以用晚膳了,我赶紧走了。”赋仟翊说道:“鸿羲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再战。”

“你去吧。”劭泽点头道:“做事小心。”

赋仟翊点头离开。

赋仟翊回到近卫军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泛黑,营中的灯火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赋恂已经回府,此时正值晚膳时间,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

赋仟翊突发奇想地转而走入不曾设有值班员的勤务队营房区。平日里军中的各类机要公文都会经由勤务兵的手,可能从赋恂和金毛手中盗取资料的也非勤务队莫属。

她走入挂着一组门牌的房间,翻了被褥,又翻抽屉衣柜,这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过去。虽然她心中知道这样的行为上不来台面,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这个方法也是最简单有效的。

直到她翻到三组的房间,忽然摸着一个枕头手感异常,神色一动,将那枕头的面料拆开,果然见那里面塞着东西。

这回可是抓到你了。她心中想着,将枕头中的东西抽出来,却见是一本《战国策》。

“战国策。”她自言自语着翻动那本书,却见书中有几页上各有一个字像被水滴凐湿了一般模糊不堪,难辨字迹。乍见倒像是水洒上的痕迹。

然而赋仟翊却是熟读战国策的。她仅仅看了几眼就知道了那几页中模糊的字分别是“积”、“非”、“成”、“是”、“金”、“毛”、“可”、“用”。

“积非成是,独木难支。”赋仟翊神色忽然变得犀利,一把合上那本书,塞回枕头中,将枕头复原,又看了看那床边的名牌——“李念”。

她也不多作停留,很快出了房门,唤了棕榈卫队的风隼小组过来。若说近卫军中和统领将军最为亲近的部分,除了北冕卫队,就是日常负责总营安全的风隼小组。此组只有区区20人,却是从各部分抽调的顶尖高手,更是对赋恂忠一不二。

风隼小组赶到的时候,勤务队的勤务兵们也都用过晚餐回营房进行短暂的休息,乍见赋仟翊站在勤务队营房门口纷纷被吓了一跳。

赋仟翊吩咐勤务队长道:“集合队伍。”

近卫军的勤务兵多负责洒扫、抄送公文等杂务,并不如其它士兵一般天天泡在训练场,作风也不如其它士兵一般严谨硬朗。纷纷扰扰地集合过来就用了不短的时间。

“都站直了!”赋仟翊见着这些懒散的勤务兵不由气愤:“看看你们的样子!”

赋仟翊的话多少有一点作用,为数不多的勤务兵都纷纷立正站好,屏气凝神。

“近日近卫军频频丢失文件,有人举报说是勤务队出的问题。今日集合大家不为别的,只为查个心安。若有手脚不干净的,自己站出来,我们也可宽大处理,但若让风隼小组的人搜出不该有的东西,那我也爱莫能助。”赋仟翊说道:“大家都在近卫军服役,如今战事吃紧,不需要大家去上战场,但好歹该做好分内的事。我相信你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忠诚的,但近日近卫军频频出现泄密、盗窃文件的事,若不查清楚,整个勤务队都要罩上不干不净的帽子,这也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都尉,我们勤务队绝无吃里扒外之人。”不等其它人有所反应,勤务队长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说道。

赋仟翊看起来却不想和他废话,只吩咐风隼小组的人进去查:“有没有不妥,查查便知。”

“都尉这样查才怕是不妥。”勤务队长反驳道:“我们勤务队虽无外勤工作,却在营中兢兢业业处理杂物,若都尉就这样随便搜查,岂不是坏了我们勤务队的名声?”

“勤务队隶属近卫军,近卫军的名声才是勤务队的名声!”赋仟翊说道:“搜查是为了勤务队的未来,有鬼抓鬼,无鬼自清。相信胡队长也不希望有关勤务队不干净的风言风语满天乱传吧?”

“你这是在侮辱我们勤务队!”

“胡队长拦着不让查只会让人觉得勤务队心虚。”赋仟翊问道。

勤务队长沉默了少顷,说道:“我这里常常无人值班站岗,若有人潜入制造伪证,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胡队长早知道可能有这一天,为何不按照近卫军的要求设置值班人员?”赋仟翊说道:“近卫军明文规定以组为单位全天候设置值班人员,你不设置就是你的责任!”说着打了个手势示意风隼小组进营房查看。

“赋都尉!你这是......”

“你若拦着我才是引火自焚!”赋仟翊低声呵斥道:“我信你清白,但若过分阻拦就是心虚了!”

“都尉可是掌握了什么?”胡队长问道。

“我只是分析。”赋仟翊说道:“近卫军发生太多事,我也是为了所有人的荣誉。”

“都尉!”风隼小组的一名战士在三班房门口道:“这里有枕头异常。”

这时所有人才围到三班的位置。

赋仟翊上前将那枕套打开,抖了抖,抖出了刚刚她看到的那本《战国策》。

一本书而已,所有人几乎都从屏气凝神中松了一口气。

“谁的枕头?”赋仟翊问道。

“属下的。”一个身材较为壮硕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大方承认道:“都尉见笑了。”

赋仟翊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闲暇之余多读书是好事,应当鼓励。为何还要将书籍藏在枕头中?”

那年轻人不骄不躁地说道:“属下将书籍放在枕中是为了便于取阅。”

赋仟翊笑着点头道:“若是大家都和你一样好学真是近卫军之幸。”

说着便粗略地将书翻了一遍。

“书上为何有水迹?”

“属下不小心洒上的。”

赋仟翊只作不知,微微皱了眉,细细看过去,神色渐渐严肃:“积非成是,金毛可用。你这水洒得可真有水平,分别洒在了八页的八个字上。”

这时唤作李念的年轻人的脸色才开始转阴:“都尉误会了,只是水印而已。”

赋仟翊这时才举起这本书道:“《战国策》这本书相信很多人都读过,至于因为水渍凐湿的字迹是什么,相信一定会有人记得。”

她说着将那本书“啪”地摔在李念的床铺上:“不信的自己去看!”

这确实是太过完整准确的水迹,很难不被人怀疑。

“积非成是这几个字并不能代表什么,至于金毛,”胡队长回护心切,忙说道:“都尉......”

“前两日陛下私下指定我调查大皇子的账簿,我将那账簿交由金毛保存,昨日却得知账簿丢失,而这账簿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就被递于陛下的桌案上,导致大皇子被斥责,我们近卫军也难逃告密的干系。这些矛盾几乎都指向北冕卫队副尉金毛。金毛自近卫军服役以来恪尽职守,严谨忠诚,我本就不相信他会吃里扒外,如今看来事情确有古怪。”赋仟翊打断胡队长的话说道:“将这人带下去细细审查!”

风隼小组组长萧正涵垂首应是,吩咐组员扯起李念出了营房。

“赋都尉。”胡队长此时却是没了理由,只得到:“属下的管辖范围内出了间隙,属下难辞其咎。”

赋仟翊自小在军营摸爬滚打,深知军营的中威信和人心缺一不可,说道:“人心难测,那个士兵心存歹念也不曾写在脸上,本不该怪勤务队,但事出在这里,胡队长身为勤务队长也难辞失察之罪。即日起着令停职一月,勤务队日常事务由副队长代为管理。”

“你真是糊涂!”灵流听说了赋仟翊晚上再勤务队的事不由道:“他主子既然敢用他,就能保证他是死也不会供出主使的!你现在把他抓了,还如何知晓是谁捣鬼!”

“本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事来。”赋仟翊说道:“战事吃紧,谁有那个闲工夫整天监视他做些什么去了哪里?倒是我哥哥之前为了防止勤务队出事,早早立下了出入记录的规矩,我已经叫北冕卫队的人去查了。只要知道他何时出过军营,就会知道他主子是谁了。”

“这事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珈谜的鬼主意!难道大皇子还能自己告自己不成?”灵流说道:“你真是......”

“灵哥哥我看是你在军营呆几天就丢了脑子!”赋仟翊反驳道:“我倒更担心是大皇子想对付我们近卫军而找不到借口,聪明的人做事当然会将自己划在被怀疑范围之内。”

“你行你去查。”灵流道:“查得到才是见鬼!”

“现在大皇子掌握着靖野军和征海军,劭泽掌握着近卫军,护天军仍旧独立,加上这场战争让劭泽在朝中的地位大增,他们有所忌惮是必然。”赋仟翊道:“珈谜毕竟是皇太女,两位夫人几番在朝堂上拥立劭泽为帝,她此时正需要大皇子对劭泽进行牵制,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去祸害大皇子。倒是大皇子自己要求去随靖野军驻扎西北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对。劭泽对他的这一行为大为褒奖,这是为着现如今的战事着想,我倒是觉得他要有什么其他动作。征战事小,倒是极有可能想对付近卫军。”

“你这么分析倒是没有错。”灵流点头表示赞同:“劭泽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你开窍,他只想着救国,人情世故的事真是教的戏唱不得。那么,还有那年帮珈谜做事的人,你不打算继续查了吗?”

“我都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眉目,事情出在我爹身边,总不能把我爹的人都换了去!”赋仟翊说道:“我爹说算了,他做事小心,也不至被珈谜抓到什么把柄。”

“赋将军真是刚正不阿,身正不怕影子斜吗?”灵流神色严肃道:“还是赋将军早就发现了什么,有意要留着那个吃里扒外的?”

赋仟翊沉默地看着灵流,过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灵流道:“赋将军做事严谨,眼中怎能容得砂子?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爹,怕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若真是钓大鱼,你紧张吗?”赋仟翊忽然挑挑眉问道:“你在珈谜身边这么些年,会不会处出感情来了?”

灵流垂目摆弄着手中的断水剑:“这话潆儿听了会不高兴。”

赋仟翊长长叹气:“你左右是两边哄着,累不累?”

“你这话说得真酸。”灵流说道:“总比劭泽强,天天对着络涵赶不走,还要时刻担忧你会吃醋。我这好歹两边都相处淡然。”

提到络涵,赋仟翊没了精神:“说多少次把络涵送走,我把瑾儿搁他身边也好几年了吧,嘴上答应的好听,结果络涵也没送走,瑾儿也不还回来。”

“你叫瑾儿跟过去不正好监视他,知道他和络涵什么都没有吗?”灵流反问道。

“这才是最可恨的好吗!”赋仟翊愤慨道:“若是真有什么,我大可以抓住理由把她扫地出门,就是因为没什么又暧昧才最讨厌!”

“那你是希望有什么了?”灵流道。

“我当然不希望!”赋仟翊反驳道:“我看那络涵照顾劭泽倒也上心,只是......”

灵流听着她的话,嘴上虽然一直说着什么,心中却想着别的,这时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道:“官宦人家的公子身边都有贴身侍婢,你也知道,这贴身侍婢绝大多都成了主子的通房丫鬟,早晚都被主子收房当妾,你且看你哥哥身边的黄英,络音身边的小蔓,就连鸿羲身边的淇滨也是一样,像劭泽这样死守着门槛的可真不多。”

“络涵身份贵重,又不是一般的小丫头片子,他自然尊重。”赋仟翊道。

“你眼瞧着劭泽是这种势力眼吗?”灵流笑道:“那瑾儿也算有姿色的,跟着他也没见怎样啊。”

“反正我跟你说不清!”赋仟翊被灵流的话堵着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不干了:“反正你们都有理!”

灵流道:“这真的不是我有理,那络涵好歹是络音的妹妹,再怎么样邵泽也得顾及络音的面子吧。”

“你们口中就知道说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赋仟翊说着不由开口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着什么!”

“你知道?”灵流的神色忽然警醒起来,但纵使听赋仟翊这么说着,还是没有不打自招:“你指的是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赋仟翊皱眉道:“亏得死得早,不然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少事情来!”

灵流忽然哑口无言,虽然他本人和络音的关系和感情不一般,没良心地说,他也觉得络音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过于果毅和不近人情,死了确实比活着让他觉得更放松。然而她的话音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中仍然在第一时间浮现出他狼狈地被厚重的铁链锁在地牢里,微笑着说“为了这个国家”。

为了这个国家,你我都可以去死,所以伤人之事皆不得已而为之,是功勋不是罪过。当他知道自己交给赋传铭的伤药事实是毒药之后,自责得几乎崩溃,络音即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安慰了他难以释怀的罪恶感。

而赋传铭就算知道了什么,又怎会背叛?每每想到这层他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掐断。

半晌赋仟翊见他不说话,继而说道:“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是他......”

灵流敷衍道:“仟翊,别说了,评判一个死人毫无意义。”

“好吧,”赋仟翊妥协道:“无谓的争论,我们还不如讨论一下这紫云石的用法。”

然而战事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容易。

维纳朝历126年2月1日,炎海的大部队攻破了处于惑明东海岸蓬莱派的防线,蓬莱派由于深居山涧海岸,没有军队支援,掌门秦翌、朱雀护法唐婉幽连同蓬莱派的多数弟子当场战死,其余三个护法青烨、白慕尘和宋谨弃山而逃,直入皇城投入劭泽门下。

蓬莱派如同一个破口的沙漏,炎海人花了三日的时间炸开了蓬莱派通往右翼城的最近山路,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在2月6日直击右翼城。

劭泽做梦也没想到炎海人会采取这样粗暴的极端方式,并且在炎海人炸山的时候,惑明方对这一切毫无感知。

“活见鬼!”直到线报传来右翼城失守的消息,劭泽才气急败坏地将拳头重重砸到桌案上:“不是说他们不敢走山路吗?”

“可是没说他们不敢炸山!”赋仟翊不怕死地补充道。

劭泽仿佛没有听见赋仟翊的问题,自言自语着,忽然站了起来,吩咐络涵道:“通知灵流带近卫军去右翼城支援第四军团!”

“等等!”赋仟翊也站起身来忙阻拦道:“近卫军统共三万人,是守卫皇城的!派去右翼城那皇城若遭袭击当如何?”

“不派灵流难道派鸿羲带征海军去陆战?”劭泽道:“如在右翼城拦得住炎海人,皇城则安!”

“可是......”

“事急从权,”劭泽快速说道:“立即去办!”

“是。”络涵匆匆应是,退了出去。

“劭泽,这不合适,炎海人已经攻入右翼城,大皇子现在在布雅尔喀草原随军驻扎,分明就是想躲开这场祸事。都知道炎海军队会从东海岸登陆,惑明的大部分兵力都集合在东海岸,所谓驻扎西北根本就是幌子,休养生息才是真。不过那炎海将领匆匆放弃西北转向东南,怕是西北真有什么他忌惮的东西。”

“众人皆知他们会在东南方向进攻,现在没人顾得上他的事。”劭泽说道:“我也去右翼城看看。”

惑明的靖野军是打过仗的,不间断地对付着西北蛮夷,并频繁换防,几乎驻守在每个地区的将士都有一部分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在对付炎海军队的过程中并不被动,甚至是步步紧逼。

灵流尚未整合好军队出发,就收到了右翼城传来的捷报。

灵流嘴上说得平静,心中却有着一万分的不踏实。像那炎海将领这种人,若是得到消息他还在右翼城战场,哪怕是惑明军队十分被动,至少他们都知道作战方向在哪里,然而他却不知去向。

“糟了!”劭泽忽然一个激灵,慌张望向灵流。

灵流在这瞬间在他眼中读懂了什么,两人默契地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我一直以为宫里当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日子我始终不曾离开皇宫,宫里的侍卫哪里对付得了!”

灵流紧跟劭泽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宫门。

当然他们显然不是担忧玄封帝的安危,而是直奔劭泽所住的神渊阁。

马还没有停稳,劭泽已经翻身下马冲入了神渊阁,看到正在端坐着看公文的赋仟翊,不由松了口气。

“怎么了?”见劭泽和灵流双双紧张地冲进来,赋仟翊不解地从桌案后站起来。

见殿内一片寂静,两人都深深抒了口气。

“人头还在吗?”劭泽忽然问道。

“在。”赋仟翊说着转身走入阁内将那装着的人头的盒子从大幅的挂画后取出来:“怎么忽然这样问?”

劭泽上前几步拿过盒子,边说:“右翼城传来捷报,反而让人觉得不踏实。”

他说着打开了盒子,目光却在这一刹那僵住了。

盒子是空的!这个掂量起来完全装着人头的盒子打开后竟蓦然钻出一股密集的空气,空空如也!

“你一直在殿内吗?”

赋仟翊和灵流见此景也不由震惊,她忙说:“我一直在,不会有人进来偷走这东西的!”

灵流木然望向劭泽:“或许这人头早就被换走了。”

“王爷!靖野军来报,紫苑镇遭到不明攻击!”瑾儿急匆匆冲进殿内:“侍卫又从近卫军营赶来,想来也是有好几个时辰了!”

“还愣着!”劭泽大声呵斥着灵流:“快去啊!”

灵流手中攥着断水剑犹豫不堪:“大部队在右翼城,是不是应该先......”

“你去紫苑镇!”劭泽说道:“我去见枢密使李锴,对付右翼城的炎海军队还得靖野军。”

劭泽只派得动近卫军。能够有权利联合调动四个军种的只有军机枢密使李锴。李锴是三朝老臣,参与过多次征战,作战经验丰富,然而近日却始终无所作为。

无为而治。这并不适合当今的惑明朝廷。

灵流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方才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说道:“我带李潆去,近卫军就不动了吧?”

“你带李潆干什么?”赋仟翊不由道:“她什么都干不了。”

“她带着久雨花血玉簪,”灵流说道:“只需站着就行。”

“那还不如我跟你去。”赋仟翊说道:“她没有任何防卫能力,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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