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

《不负江山不负我》

第 174 章 第 1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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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潆敏感地看了灵流一眼,随即垂下眼睛来:“不过赋姑娘若一路的话,有她一个阴极也是可以的。公子你千万要小心,刀剑无眼。”

“知道了,等我回来。”灵流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李潆听着拼命点头,泪水都要随着点头甩出眼眶,却还是死死忍着不敢哭。

珈谜虽然讲灵流和李潆强留拜阳殿多日,却从未真的见过他俩卿卿我我地说话,见此情景却觉得异常扎心,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贵妃榻:“灵流!你回来我再跟你算总账。”

灵流这才仔细地向珈谜行了大礼,退出了殿门。

珈谜见着灵流离去的背影,却忽然觉悟了什么一般,不由问李潆道:“他方才管宣王叫什么?叫劭泽?”

李潆听着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到底灵流还是情急之下说溜了嘴,她垂着眼睛不敢抬头:“我没听清。”

珈谜将目光转向墨玉和墨风两名侍女,两个人也同时拨浪鼓般地摇起头来。

晞月郡是秋苑潇紫负责镇守的城镇,面积足有两个皇城一般,段鸿羲的军队就驻扎在城池外五里的郊外。劭泽和赋仟翊带领近卫军队赶到护天军营的时候,段鸿羲仍旧在将军帐中疗伤。

“鸿羲!”赋仟翊不顾门口卫兵的阻拦,直冲进段鸿羲的营帐:“你怎么样?”

段鸿羲却是几近□□地坐在床榻上,只着了一件小下衣,见赋仟翊进来,顾不得全身刀伤,抓着旁边的被子就往身上盖。

段鸿羲显然没力气说话,赋仟翊也一眼看到了他身上深深浅浅、至少七八道尖刀刺入的伤口,虽然伤口已经被军医处理过,没有太多血污,然而就这样晾在外面,还是显得异常刺目。

“别动!”赋仟翊见状立马扑上去制止了段鸿羲将棉被往身上硬盖的行为:“伤口会恶化的!”

段鸿羲尴尬地看着劭泽在赋仟翊身后紧跟入帐:“王爷......”

“你怎么样?”劭泽眼中也透着掩饰不了的关切,他上前迅速摸了段鸿羲的脉腕。

“好多了。”段鸿羲见他们二人早已见到自己的伤势,索性也就不客气地说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的军队中了埋伏。原本空战是胜率极高的,他们却在城中几个方向布置了钢丝网,虽然冷觋不能用灵,可炎海最为精锐的部队都在这晞月郡中,秋苑潇紫怕是已经叛变了,否则炎海人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的阵法,如此精确地在城中布下钢丝网引着我们入瓮?”

“秋苑潇紫。”劭泽恶狠狠念着这个名字:“鸿羲,仟翊身上有紫云石,你现在可以施灵调息了。”

“王爷。”段鸿羲却皱起了眉:“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不放心。”劭泽说道:“炎海炎海高级将领已经死了两个,徽静夫人在西北控制着局势,炎海人没占到任何便宜,整建制地从鬼镇的虫洞退兵,如今虫洞已经被破坏,西北安全了。可是炎海兵力依旧强大,我不敢用灵,你带着日月同辉用不了灵,所以我左思右想,还是我和仟翊都来比较好。毕竟我们要应对的是炎海高级将领。”

“可是这里很危险。王爷,你该在皇城待着的。”

“我希望我来了,咱们惑明军人能少死几个。”劭泽深深叹气:“鸿羲,你今天好好休息调息,我和仟翊去了解一下战况,看看这仗究竟应该怎么打。”

段鸿羲却是被劭泽这几句话触动,欣慰地笑道:“王爷,惑明有你,是所有人的福分。”

“别说这些没用的。”劭泽低声说道:“我也办错过许多事,我.......”

“只要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将炎海人赶出惑明,你做什么都不算错。”段鸿羲说道:“你一定要拿到皇位,万万不能让惑明江山在那些人手中断送了。”

劭泽深深吸气:“希望如此。当务之急,是先收复了晞月郡。”

段鸿羲轻轻点了点头。

劭泽和赋仟翊了解到,晞月郡被冷觋带领炎海的尖刀部队碎巫军团所控制,段鸿羲的部队昨夜正是撞上了他们所布置的钢丝网,才会损失惨重。段鸿羲为了掩护残部撤离,和冷觋纠缠许久,被冷觋的亲卫连续刺了七八刀,子墨拼死相救才保住性命逃了出来。

冷觋这次并没有顾忌段鸿羲的生父,这让劭泽觉得十分诧异。难道冷觋已经得到自认为确切的虚假消息认为劭泽才是熙宁夫人的私生子吗?

劭泽和赋仟翊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只要控制冷觋在我们三里之内的范围,他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如果能够杀死冷觋,炎海人没了主心骨,应该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赋仟翊终于忍不住说道:“只是鸿羲伤成这样,不知能不能行,你又无法用灵......”

“这位将军!这位将军情留步!这是宣王的营帐!这位将军!”

这时外面忽然吵了起来,很快有了短兵相接的打斗声,转眼间他们营帐的帘子被掀起,灵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劭泽的衣领:“你疯了吧!”

赋仟翊却像捡了宝一样:“灵哥哥!你终于出宫了!我正愁鸿羲伤的厉害,没有炎海高级将领和我打配合,你就来了!”

“不是!”灵流一手抓着劭泽的衣领,一手指着劭泽说道:“我打配合可以,他绝不能去攻城!”

“喂!我本来......”

“谁擅闯军营?”劭泽话还未出口,一名护天军将领打扮的人就冲进营帐,刷地将佩剑拔出。

“没事,误会,是近卫军的灵流少将。”赋仟翊忙上前打圆场:“你且下去吧。”

“我来是怕鸿羲应对不了这复杂场面,你可以进城,”劭泽说道:“但是你要保证,绝不能拿命去拼。”

“我疯了我拿命去拼!那李潆还在拜阳殿等我回来呢!”灵流不屑地瞥了劭泽一眼,忽然觉得劭泽和赋仟翊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十分奇怪,忍不住改口道:“你放心,好歹我也得把仟翊给你安全带回来。”

劭泽微微叹气:“李潆怎么样?”

灵流听得劭泽问到李潆,神色微动,面上浮现出少有的期待和幸福感:“她被珈谜软禁在拜阳殿,她.....有身孕了。”

劭泽和赋仟翊听罢皆是一惊,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赋仟翊很快笑道:“这是好事,虽然珈谜这人不怎么样,相信应该会善待李潆的。”

“所以,我更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灵流补充道:“你们大可放心。”

“其实,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赋仟翊突然说道:“今早我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那是因为鸿羲遇到了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了,你的眼睛也不用再跳了。”劭泽阴阳怪气地说:“炎海炎海高级将领就剩冷觋一个,这一仗,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灵流手中死死握着断水剑:“我曾杀过冷觋,我想这次应该也没那么难。劭泽,一旦这仗胜了,就是你夺权的最好时机。”

劭泽沉默着没有说话,目光挂在灵流手中的断水剑上:“今晚我也要进城。”

“不行!”灵流怒斥道:“战场凶险,你可不能有什么意外!”

“灵流,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劭泽说道:“线报说只有冷觋一个,毕竟,炎海的炎海高级将领一定不止我们交手过的这三个,虽然这三人已经是内力最为高强的,不可排除还有别的帮凶。”

“那就是一种意外,我说了,劭泽,你不能出意外。”灵流说道:“这晞月郡只有我进就可以了。”

“这绝不行!”劭泽坚决反对:“他对鸿羲都敢下此狠手,可见炎海人已经疯了,你也不例外,如果你自己一个人进去,怕是你也出不来了!”

“你跟进去又能如何呢?”灵流冷然一笑:“你又不能用灵,虽然你的内力恐怕高于我和鸿羲很多,可没有用武之地等于白费!”

劭泽闻言神色变了变,终而苦笑道:“我却没有想过,竟越到了这个时候,我越该惜命。”

灵流审视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是惑明唯一的未来。就算我们都在你面前死去,你也绝不能轻易暴露内力。你比我更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劭泽忽然觉得很讽刺:“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修习武学,最终还是落了个不能使用的结局,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只能以备不时之需,你与我和鸿羲不同,”灵流淡然说道:“再说,你是宣王,你不必和任何人在战场交手。”

劭泽忍不住苦笑道:“我只要施灵,等同于自杀。除非是走投无路了,就算自杀好歹也要带走几个垫背的吧?”

“我希望你永远没有用灵的那天。”灵流说道:“劭泽,你的命比我们任何人的都要重要,如非必要,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这惑明江山还要靠你呢。”

“怪只怪这玄封帝没有一个有用的儿女!”劭泽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如果不是他们太没用,我怎么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个时候了,你也就别再说不想当皇帝的话了。”灵流说道:“除非你撒手不管这个国家,否则你就是没有选择。”

劭泽终于不说话了,干望着赋仟翊,目光愈发呆滞。

“另外,珈谜的那些罪证在李潆手里,如果我回不来,帮我照顾好李潆。”灵流说道。

劭泽忽然敏感地看了灵流一眼:“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

灵流诚然笑了:“劭泽,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太过了解你。”

话点到即止,他看着劭泽突然变差的脸色,也不再多说,反而走到仟翊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准备准备,晚上和我攻城。”

赋仟翊点了点头:“灵哥哥,好好休息,亥时校场集合,传达战法。”

灵流点头转身要出帐,手撩开帐布的瞬间忽然顿住,忍不住转身看向劭泽:“你这是答应了吗?”

“如果你回不来,我会杀了她。”劭泽的目光狠狠刮过灵流的面颊,话说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灵流忽然觉得一股恶寒顺着脊柱向上攀爬,半晌却是苦笑了:“那么,你要杀就杀吧。”

“你!”劭泽原本坐在桌前,听得灵流的话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流笑得依旧淡然而无奈:“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劭泽,我只希望你别把自己置身危险。仟翊跟着我你放心,我一定确保她的安全。”

劭泽看向灵流的目光愈发复杂:“如果你回不来,我还是会进城。”

灵流听了这句话终于皱起眉:“你怎么......”

“灵流!”劭泽几步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是你听好,如果你一个时辰内回不来,我一定会进城去。我说到做到!”

“不行!”灵流挣开劭泽的双手:“你简直是胡闹。”

劭泽嘲讽一笑:“反正我说到做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灵流看着劭泽,终而无语,转身离开。

“劭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赋仟翊见灵流走远:“我听着总觉得心惊肉跳,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世,难道他是怕你进了城真的杀了冷觋?还是想劝冷觋一起离开?”

劭泽疲惫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想,他想和冷觋同归于尽。”

“啊?”赋仟翊惊愕地看着劭泽:“那你怎么能让他走?”

劭泽摇了摇头:“仟翊,灵流自小长在惑明,又被我父亲训练多年,是非荣辱观念明确,他对惑明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血浓于水,我想,他知道他的身世之后,应该不会愿意杀了冷觋。只是这冷觋杀了太多的惑明人,其罪当诛,他本身也很矛盾。他那么恨炎海人,如今知道自己有着炎海人的血统,一定很痛苦。”

“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劝着啊!”赋仟翊忍不住说道:“这可怎么办是好!”

“仟翊,你跟着他,千万不能让他做傻事。”

“可是我又没有内力,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如果见他有异动,就拿李潆来威胁他。他说他了解我,”劭泽说到这里不由笑了:“我一样了解他,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绝不会扔下李潆不管的。”

“劭泽,此战凶险,如果我......”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劭泽并未听完赋仟翊的话,就抢着说道:“仟翊,我会远远跟着你们,你知道我人已经到了这里,不可能不进城的。我必须见到秋苑潇紫,我有很多事要问她。”

“问她?”赋仟翊不解地看着劭泽:“她从来没有帮过惑明人打仗,你有什么可问她的?”

“仟翊,”劭泽说到这里神色愈发严肃起来:“我必须知道,我娘究竟是不是蔚瀚英和秋苑潇紫的棋子。”

“劭泽,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赋仟翊听着忍不住问道:“将军和公主恩爱有加,虽然......”

“你不了解。”劭泽打断了赋仟翊的话:“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我知道我娘很爱他,但是他.....我真的摸不透他。最重要的是,看着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对秋苑潇紫的态度,我大概可以想到,这秋苑潇紫很可能是怂恿他们退籍回朝的人。说起来,炎海人本应该等到睚眦苏醒的时候得到净化之力才该入侵,现在如此焦急,我想他们一定遇到了什么要命的事。”

“其实我一直奇怪,瓶雨几次都有机会杀了玄封帝,甚至杀了你,她都没有那么做,作为侵略者,她会不希望惑明大乱吗?”赋仟翊问道。

劭泽说道:“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吞并惑明。当日我和冷觋谈要把蔽水山脉给他们,他也并不动心。所以我一定要见到秋苑潇紫,或许从她身上才能解开这些疑惑。”

赋仟翊忽然冷笑:“炎海人嘴上看不起惑明人,却忍不住和惑明人产生难以割断的感情,并繁衍了后代。惑明人想让惑明的炎海高级将领遍布国土,炎海人却追着他们的血脉来到惑明,迫于面子,又不肯承认自己的血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发动战争,逼着自己的血脉成长起来,好控制惑明的统治阶层。”

劭泽听着赋仟翊的话,十分触动:“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我猜的。”赋仟翊说道:“你们都和炎海人有多次交锋,却都活得好好的,我不认为单纯只因为紫云石。他们明明可以远程攻击除掉你们,可是他们并没有,而是一次一次地放了你们。冷觋被灵流所杀过也绝不是灵流智谋过人,不过是冷觋防备不当而已。”

劭泽听着这话,却忽然沉默了。

惑明人受尽欺凌,却仍旧能够站稳脚跟,靠的绝不仅仅是自身能力,更重要的是,炎海人嘴上说着压迫,却并不曾真的将惑明人赶尽杀绝。

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劭泽并不能参透,就算是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甚至是当年劭泽的父亲蔚瀚英和雩珩公主恐怕都无从得知。想要解开这个谜团简直是难上加难。

见劭泽不说话,赋仟翊不由说道:“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后裔落在惑明,他们才想将惑明转变成供他们差遣的属国,而不是扫平惑明大地,自然也用不到睚眦这种神兽了。”

劭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希望可以尽快知道真相。”

月,高挂在不远的天穹,照亮了人间的路。

晞月郡城郊北部的大片竹林在月影下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连年的战乱令这原本繁华的城郡变得寂静,一入夜,挨家挨户闭门谢客,不需要任何宵禁。

在炎海人的淫威下,没有人敢出门。

赋仟翊穿着黑漆的夜行衣顺着城南的高墙翻入郡中,正落在城门附近的一家住户院落里。那院子里躺着一名护天军的遗体,巨大的羽翼软软地趴在地上,他的双腿尽断,露着森森白骨,胸口插着几枚粗壮的箭,血液早已凝固干涸成黑色,苍蝇围着他嗡嗡地飞,只有眼睛仍旧愤怒地睁着。

整个院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赋仟翊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死不瞑目的护天军几乎要掉下泪来,忍不住上前轻轻抚上那人的眼眶。然而她不论如何努力,那人的眼眶怎么也闭不上,每每用力将眼睑合上后,又不受控地挣开着。

赋仟翊迅速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抹掉:“炎海人一定会被赶走的,你安息吧!”

那眼睛仍旧睁着,生生望着深湛的天穹。

护天军不就应该翱翔于蓝天吗?同旁人的入土为安不同,护天军死后都会将尸体连同棺材悬挂在山崖上,生生世世仰望守护着惑明的天空。他死了,掉在这土地上无人问津。这战乱中死去无数护天军战士,兵荒马乱的年代,又如何将他们的尸体如数天葬呢?

赋仟翊缓缓站起身来,望向这户人家的厢房。这大概是方圆三里以内唯一亮灯的一户人家,厢房的门窗上透出微弱的光来。

“妈妈,我好饿。”屋内传来奶里奶气的女童声来:“我想吃饭。”

“婷婷乖,明日......明日天一亮妈妈就出去给婷婷买粮食。”同样微弱的女声自屋内想起。

“妈妈,可是你出去了会不会像爸爸和哥哥一样,再也不回来了呢?”

“宝贝,爸爸和哥哥只是出门有事,他们会回来的!”那女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妈妈,婷婷不饿了,你不要出去好不好。”女童也开始哭起来:“婷婷不饿。”

赋仟翊已经进了院子,手轻轻碰了一下那房门,房门竟然没有锁,吱呦一声开了。

她忍不住闯进了屋子,那母女俩看见赋仟翊突然闯入,母亲慌忙把女儿护在身后:“你.....你要干嘛!”

那母亲看起来有三十几岁,脸色蜡黄,头发散乱,眉眼虽然细致,却远远没有三十几岁的女人应有的风发之气。

赋仟翊将食指比划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一边亮出手腕上细薄的近卫军名牌来。

繁复图腾中心赫然刻着“赋仟翊”和“近卫军”的名字。

那女人明显是识字的,见到令牌,惊愕地看着赋仟翊说不出话来:“你是近卫军?”

赋仟翊点了点头,不由看向屋中因为长期缺乏营养而脸色黑黄的女童:“孩子的爸爸和哥哥都不在了吗?”

听到她的问题那女人又开始忍不住抽泣起来:“家里没粮食,她爸出去买粮食,一日未归,她哥哥又出去找爸爸,也就没再回来。”

“他们多久未归了?”

“总也有四五日了吧......”那女人说着忽然冲赋仟翊跪了下去:“姑娘,你是近卫军,你们一定是来救我们的对吗?那些炎海人他们简直是恶魔,他们一定是将他们父俩杀了!他们杀了好多人,城中到处都是死人,我根本不敢出门!可是家里已经数日未揭锅了,我和孩子就快饿死在家里了!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

“你先起来!”赋仟翊见状一惊,连忙去扶起那女子:“你说炎海人不许你们出门?”

“没有人说过我们能不能出门,但是炎海人在街上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这城里想必也没有多少男人了......”

赋仟翊听着,死死攥着拳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开始不住地抖了起来:“你且告诉我,炎海人的头目住在哪?”

那女人摇了摇头:“我只听说是秋苑巫师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想必是住在巫师府。”

“这街上经常有巡逻的炎海人吗?”

“大约每隔一炷香都能听见许多人走动的声音,有时候还有......他们......他们......”那女人突然死死抱住自己的肩,大哭起来。

“你......你别哭了!”听着她的话赋仟翊心中更不是滋味,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们惑明的军队,一定会把他们赶走的!”

她说着开始从身上摸索,自腰带内摸出一小块牛皮纸包着的压缩干粮来塞给她:“你去烧一锅水,将它切成三份,每份大约够你们两人吃一天。我......先走了。你还是不要出门,刀剑无眼。”

赋仟翊随身带着的是近卫军配发的高密度压缩干粮,遇水能迅速膨胀,小小一块能抵得五天的热量,如果遇到行军中缺水,也可直接食用。只要发生战争或演习,近卫军的每人身上都会装这么一块不占地方的口粮,以备不时只需。

那女人接过赋仟翊给的粮食,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谢谢你!谢谢你!”

“院里还有死人,今天天上掉下来很多死人,妈妈说那都是惑明人,你们真能将他们赶走吗?”那女童听着他们的话,突然问道。

赋仟翊干望着女童,不知该说什么好,终而点了点头:“一定,他们一定会被赶出我们的土地。”

她说着,将目光转向房中的女人:“院子里的尸体是护天军。他是为惑明而殉职,战乱之年不能将他好好安葬于山崖,就请你好好他掩埋,可以吗?”

“可是......那人......”女人踌躇着,忍不住说道:“我......”

“他为这惑明大地献出了生命,他是惑明的英雄,你不必害怕,你好好安葬他,他会守卫着你和女儿的。”赋仟翊说道:“麻烦你了。”

赋仟翊说着就退出了房门,迅速踏过住户家的矮墙,向着巫师府去了。

她孤身一人进入晞月郡,只想探探炎海人的情况。段鸿羲和灵流武艺高强胜过她,但却不会蓬莱派的空遁移步,很难在炎海人的地盘来去自如,而赋仟翊却得到秦翌的真传,出入敌军阵营不在话下。

她手中握着日月同辉,很快就熟识地摸到了巫师府。

巫师府被炎海士兵层层把守着,她悄无声息地摸到秋苑潇紫的卧房,自房顶细细听了一番,房中只有秋苑潇紫一人,气息平稳,大约已经睡着了,门口把守着两个炎海卫兵。

她在房顶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发现巫师府中的炎海巡逻兵每隔一炷香巡逻一次,趁着一拨巡逻卫兵刚刚走,她即刻翻身下地,手中日月同辉瞬间出鞘,一剑一个将两个卫兵毙命,随后一脚踹开房门,将两人的尸体拖入秋苑潇紫的房门。

她看着两人的尸体不由唏嘘。早在刚认识劭泽的时候,她自己都因为近距离见血而吓得节节后退,而此时杀起人来却这样顺理成章,或许是因为仇恨吧。她很少近距离和炎海人接触,然而自那日在子馥镇一行后,她深深认识了炎海人的暴虐嗜血,这种恨意几乎渗入骨子里,以至于她见到炎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杀了。

“你?”秋苑潇紫突然坐起来,见到赋仟翊不由吓了一跳:“你竟敢自己闯进来?”

赋仟翊见了秋苑潇紫却并不紧张,疾步上前,质问道:“你为何要开门放炎海人进来?”

秋苑潇紫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我不开门,难道就能制止他们攻进来吗?”

“你也是炎海高级将领!这炎海炎海高级将领就剩冷觋一个,晞月郡又有巫术保护,你难道就不能站起来抵抗吗?”赋仟翊一把扯住秋苑潇紫的寝衣:“你知不知道这城里死了多少人?街道上遍地的尸体腐烂着没人管,老弱妇孺被困在家里饥饿等死,你想让这晞月郡变成一座死城吗?”

秋苑潇紫冷然笑了:“蔚瀚英死去多时了,连蔚瀚英都不在了,我可还有心思抵抗炎海人吗?”

“你难道不是惑明人吗!”赋仟翊低声斥道:“你空有一身本事却窝在这里做缩头乌龟!你怎么对得起晞月郡这么多死去的百姓?怎么对得起蔚将军在天之灵?”

秋苑潇紫无奈笑道:“如果我不开城迎敌,这晞月郡驻守的靖野军也会被他们尽数杀绝。你以为只有冷觋在吗?我告诉你,周慕阳也在,今早段鸿羲之所以会被重伤,正是因为周慕阳在三里开外帮忙,你以为我不想反抗吗?”

赋仟翊听罢忽然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告诉我他们有多少人,兵力部署是怎样,还有......如果我们攻进来,请你帮忙。”

“城中有两万炎海精兵,中心广场附近驻扎着大约一万人,城西雅寨八千人,剩下的一千五百人负责巡逻,五百人在这巫师府。冷觋就住在府里的东厢房,周慕阳在西厢房。”秋苑潇紫说道:“如果你们想偷袭,不如趁明日一早,我可以在他们的早餐里加些克制内力的药。”

“你能加药,为何不直接下毒?”

“他们会用银器试毒,我不敢,但若克制可以用蔽水山脉的忘忧草,忘忧草遇银器是不会变色的。”

“那就劳烦你了。”赋仟翊说着松开了秋苑潇紫的衣服,转身就要走。

“等等。”秋苑潇紫叫住了她:“上空还是有钢丝网,白天肉眼勉强可以看见,叫护天军小心。还有,这两万炎海军队是炎海的尖刀部队,我城里的靖野军对付不了,如果你们想攻进来,记得多带人。”

“知道了。”赋仟翊没有转身去看秋苑潇紫,却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时刻记住,你是惑明人,蔚将军更是为这惑明大地牺牲性命,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情和信任。”

“他和你说过什么?”秋苑潇紫听得赋仟翊说到蔚瀚英,忍不住追问道。

赋仟翊冷笑一声:“他用得着对我说什么吗?他对公主淡淡的,甚至为了络音和公主反目成仇,我大胆猜测他娶了公主怕也只是为了劭泽这样的皇室身份吧?至于他心里装着的是谁,你比谁都清楚!”

秋苑潇紫忽然语塞,怔怔地望着赋仟翊:“你的话当真?”

赋仟翊回头默默望了秋苑潇紫一眼,正准备走,秋苑潇紫却叫住了她:“那八千精兵在城东的丝织厂,城中广场的一万人中,有一千人是他们的皇宫守卫军。”

赋仟翊敏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木然一笑,开门一跃而出。

“秋苑的话你真的认为可信吗?”赋仟翊风风火火冲入帐中跟劭泽等人汇报了情况后,劭泽不由怀疑道:“这个人满口谎言,口是心非已经是习惯,她的话......你再把你们对话的原内容跟我说一遍。”

赋仟翊望着劭泽,忽然有些心虚。对于蔚瀚英为何要娶雩珩公主,劭泽多少是知道的,只怕她真的将她和秋苑潇紫的话全盘托出,劭泽心中更是难过,只好说道:“她起初确实不想交代,但是我说起秋苑婧,我说如果这次她骗了我们,鸿羲一定会让秋苑婧给近卫军和护天军陪葬,她只得帮我们。”

“她真的会在乎秋苑婧吗?”劭泽的神色十分复杂:“如果在乎,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将秋苑婧交给鸿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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