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883年1月1日。

奥洛娃。

林娜和西茜娅所在时区的上午。

睡在沙发上当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尤其两个人都不是躺在沙发上睡着的。相比之下哨兵因为各种环境都跑反而适应性不错，在向导哀嚎着腰要断了的时候还能把昨天留下的菜肴烟花都和人工智能一起收拾回来，顺带带着42这个很有潜力的人工智能收拾出来一顿能被西茜娅挑剔完还能老实吃完的早饭。

之后林娜才打开自己昨天就关闭的终端，直接连上家里装着两个人工智能的服务器，让两个感情模拟都磕磕绊绊的家伙代替自己回信。

哨兵本人反而是端着一碗小米粥，自己溜达到了别墅上面还罩了一层变色玻璃的天台。

在本人当前不太想和笑得很是微妙的向导讨论“怎么今年连最后审核都不做了，这么摆烂是终于想开了吗”这种问题的时候，躲在这里就是个好主意。

毕竟就算是变色玻璃也滤不掉蓝太阳全部的热量，在全球恒温的时候，就算是这个地区的冬季，坐在太阳底下也不算什么好受的事儿。

于是也没有人跟林娜抢她加进粥里的一勺子炼乳——西茜娅虽然已经看习惯了她这么做，但也总是管着她的糖分摄入，但小米粥加牛奶和加炼乳完全是两种味道，所以这个绝对要抗争到底不能屈服。

更没人会看着她接到终端某条信息之后松弛的肩背后露出努力遮掩，但怎么看都愤怒又想要哭出来的表情。

林娜·阿德尔认真又无奈地对着自己的粥碗叹了口气。

然后才认真地吃掉了这碗家里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和她分享的粥。

——真是的，小英杰过去还是可以和我一起吃的嘛。

——小玛丽也很喜欢。

不过这不是思考的重点。

林娜目前思考的重点是白塔那边，马丁·路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破绽。

不然利马斯特人还是引诱不来那个和夏瓦娜·哥拜尔融合了精神场的Viathan，林娜十分怀疑就算是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之前提出的条件也没办法安抚下来他们。

在留共打到奥洛娃之前就先炸了首都可不是什么好事，矛盾转移和留共差一口气完全成功从法理上掌控这个国家可不是现在留在奥洛娃上的某些人想看见的。

包括林娜·阿德尔本人。

——要搞死帝国就一口气搞死，千万别因为任何变故搞出个流亡政府。

——不然真是浪费了现在终于让胡安娜之外的帝国皇室不是在坟墓就是在华夏那个神奇地点“留学”的努力。

‘所以我说最后还是我的提议最好。’

大概是哨兵“想”的时候没太控制自己，或者向导不太开心地将她的抱怨放到了公用频道，反正现在陈霄冷淡地回应了一些公用频道里面开始混乱起来的讨论，然后还留在奥洛娃的赫尔穆特·毛奇相当冷淡地哼了一声。

但还是没盖住某个不知道哪年居然摸进来的华夏大使馆文员的大声□□。

——说起来自称姓曾是个医生的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赫尔穆特·毛奇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和“中转站”西茜娅确认了她有过滤重要信息，大概是确认完了要去找在尼古莉亚宫里摸鱼的皇帝陛下进行又一次关于事态曾经可能失控而他一无所知的生死决斗。而曾奕星又开始在公共频道中用特别频繁且杂乱的思考来干扰陈霄的“发言”，看起来是真的不希望出身华夏的向导为了帝国以身犯险。

最后陈霄和曾奕星干脆两个人单拉了一个频道，也不知道去讨论什么了。

毕竟林娜是绝对不会问西茜娅这种消息的——不管去询问的目的是什么，哨兵都不会去做这种把西茜娅当做……换个说法，就是白塔哨兵会对那些白塔向导做的事情，任何一件林娜都不会去做。

于是哨兵也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准备今天给自己全天放假，明天再去根据从白塔摸出的数据和小玛丽之前提供给他的进行模拟。

这种训练也不是一天能成的，更不是现在就要把燕妮模拟出来的效果刻进反应。毕竟燕妮不是硅基生物而是人工智能，现在帝国能接触的人工智能都蹲在沃罗涅日给那个拿单当时没从白塔打出来的VIathan做诱饵，这种模拟也只是根据当前获得的数据进行的模拟，只能做一个效果不算太好的参考使用。

于是，在一切都不需要继续推动，事态会自行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演变的现在，林娜·阿德尔确确实实没有训练自己之外的事情可做了。

偏偏现在她又不太敢在没什么事情可谈的时候长时间和西茜娅待在一起。

——要是在博物馆呆的时间更久一些就好了，但瓦西里跳反后还必须得留在这儿……

这段时间一直被主人放出来的灰林鸮也跟着咕了两声，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么像的咕咕叫。

然后被主人粗暴地抓起来往自己运动裤口袋里一插，一起带出了天台。

“吃完了？”

坐在厨房餐桌旁的向导单手支着头，视线跟着从窗外直接翻进室内的哨兵一路转到了洗碗池。

“嗯。”

“今天不去模拟？”

“只是个参考，少一天没什么影响。”

“那还不错。”

西茜娅放下了手，把自己用完的最后几个碗碟放进了洗碗池。

“今天要去拜年吗？虽然华夏大使馆今天肯定在吵架，但我们可以去看看布哈宁老爷子？”

瓷器、钢丝球和水流相撞的声音变化了一下。

但是林娜并没有说话。

在所有关于清洗的声音都消失之后，哨兵像是每个准备蹲在家里的一天一样开始捣鼓那些水果和茶叶，最后拼配出了一壶她自称是桂花酒酿口味的奶茶。

把玻璃壶和配套杯子都放到了这张平时不会展开的餐桌上，也坐到了一张高脚椅上以后，林娜才很轻地咳嗽了一声，重新开始说话。

“老师现在不在奥洛娃。之前白塔扣住那个Viathan之后，赫尔就已经开始帮助老师从通信所淡化，今年过年前已经被孩子接到其他星球了——是个完全的皇室控制下行星，没有白塔的任何触手。”

当然，放在现在，这种行星也可以说是完全的留共基地。

只要“被排挤的老科学家”到达行星，上面的所有人都知道该干什么，该怎么干。

西茜娅·李也一样知道这些。

“这样倒是不用担心师公。”向导笑了笑，“那贺卡你寄了吗？”

“已经寄了，和做好的香肠一起用物质传输机发送，写了你的名字。”

哨兵研究了一下自己调好的奶茶，抿了一口之后往里面又开始加茶。

“今天没什么想做的——倒是想知道陈霄和张……曾奕星吵成了什么样。”

“只是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当然。”

林娜很轻地打了个哈欠。

“结果早就固定了，只是曾奕星什么时候认命，或者华夏大使馆什么时候认命的问题。”

保护自己的人民当然地很重要非常重要极其重要，但是当然地较不过一个目前本人不在大使馆内部，而且身边就是危险源头的本国人民——尤其是现在，本国公民已经冷静地将自己可能将要遭遇的危机全数上报，并且大使馆目前还找不到理由冲进白塔。那么最后除了用“我国公民在生命危急时刻爆发潜能联系上大使馆”这种理由找到最好时机切进去人赃并获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行的方法了。

——不好意思，帝国的高层也不都是胡安娜这种一心一意搞帝国的，也有思想比较僵化，觉得哪里都一样，用资源能交换任何权利的。

然后，华夏大使馆能拿到Viathan和进化者精神场融合或者吞噬的情报，胡安娜和他们能趁机把这个重点Viathan送出奥洛娃让它跟着本能前往沃罗涅日，白塔能再倒霉一层影响力再小一点，留共能终于等到利马斯特人启动最终程序把沃罗涅日基地搞瘫痪——四赢，除了帝国和可怜的老马丁，所有人都能有所收获。

当然，华夏人现在还是越不过自己的底线，可能还在拖住陈霄的同时试图继续和白塔交涉。但现实总会让他们接受唯一一个能解救受困公民并且不会搞出太多锅的路径。

陈霄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

‘……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

通过精神链接，陈霄几乎能察觉到曾奕星近乎要开始砸东西的情绪波动。但到了自己重新被软禁起来的现在，华夏的向导倒也没什么厌倦或者想要逃避这份关心的情绪。

只是稍微……稍微有一点愧疚。

以及哭笑不得。

最后这种情绪倒是来得莫名其妙，大概是因为对华夏的信心太深，所以反而不理解曾奕星现在的焦虑和暴躁。

‘反正你们现在走程序也没办法在马丁·路德对我下手的时候成功把我挪出白塔。往好处想想——至少我们能知道我这段时间提供给大使馆的数据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我们要知道总有其他办法！’

接下来陈霄能接到的就是一串乱码，大概是曾奕星的破口大骂。

持续的时间不长，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情绪波动。

受过训练的人倒是不会在非练习时间泄露自己的念头，于是来自华夏的向导最后也只是很轻地笑了笑，然后继续依照自己对之前事件的观测，给曾奕星提供这个和自己通过马丁·路德的精神游丝联系上的精神场源可能需要下一个向导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