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生

《根生》

第26章 第二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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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傅闻声用新买的电动轮椅,推着乾和之回到蔷薇小区。

乾和之的房门口两侧还粘着明黄色的封条,不过因为证据收集已经结束,所以封条已经被扯掉大半,只剩了一点碎片粘在边上。

“哐——”一声,电梯到了这层。

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她冲到两人面前,满脸气愤,看到推着轮椅的傅闻声之后,无所顾忌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撇撇嘴,脸上的气愤也淡了些,“乾和之,你看我这房子被你搞成这样,我还得找人打扫,还得重新装修,这钱你得出吧。”

乾和之抬头看向房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傅闻声打断,“赔偿肯定是需要的,但是你不应该找他,应该去找李强。”

“想赖账啊,”房东抱着手臂“嗤”了一声,“我知道他受了伤,但和我签合同的可也是他,所以我就认准他了。”

房东边说着,边打量起傅闻声,那眼神像是在说“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这么抠门儿。”最后还是挑的软柿子,“你搬走吧,你看看这屋子被你搞的,也没法住人了,押金肯定不退给你了。”

傅闻声按住躁动的乾和之的肩膀,“他住过多久,相应的租金你收着,剩下的都还给他,包括他给你的押金。”

“凭什么?”房东的声音忽然尖锐。

这一声明显吓到了乾和之,傅闻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凭他是未成年人,签了合同也无效。”傅闻声看着房东,表情淡淡的。

“我当初可怜他才让他住下的!”房东瞪着眼睛,大声地反驳。然后她猛地朝两人走近了一步,傅闻声没有动,但坐在轮椅上的乾和之瑟缩了下,于是她找到了进攻的契机。

房东伸手,指着乾和之的脸,口水几乎喷到他的脸上,“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吗?要不是我!你个小骚1货早就死在外边儿了!还轮得到现在?带个人模狗样的野男人来问我讨钱?洗干净你的屁股做梦吧!”

傅闻声皱眉看了她一眼,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脸色煞白的乾和之,声音和表情一样冰冷,“那就没办法了,法院见吧。”

傅闻声说完,就推着乾和之进了屋子,把房东和她的骂声留在了外面。

屋里显然还没人动过,水壶的插座还插着电源,水壶却横躺在灶台上,碎瓷片满地都是,血迹也到处都是,墙壁,床板,床单,地垫,气味也很难闻。

傅闻声皱了下眉,没说什么,直接开始帮乾和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属于乾和之的就几件衣服和一个衣物烘干机,剩下的都是这个蜗牛壳里自带的东西。

当然,除了藏在泡沫地垫下的红包以及衣柜深处的小鸭子画儿。

乾和之藏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对上傅闻声有些无语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好在傅闻声无语归无语,还是认命地撬起了地垫。

傅闻声把红包和画框放到乾和之的腿上,然后回头去看烘干机,稍微研究了一下,把东西拆了再折好,也放到乾和之的腿上。

离开前,傅闻声问了一句,“你付了多少押金?”

乾和之老老实实,“半年的押金。”

傅闻声又是无语地看着他,先去开门,开到一半被乾和之的轮椅挡住了,又把乾和之连人带椅往后稍。出了房间,就看到房东还在不远的地方盘旋。

房东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抓着手机冲过来,身上几层赘肉都跟着摇晃,整个人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儿。

傅闻声扫了一圈探出头看热闹的同层住户,态度忽然变软了些,没再和房东死磕,退了一步,“这样吧,你还他一半的押金好了。”

房东听完愣了一下,但还是不满意。

“你再去找李强要这房子的损失,要是能要得到全部,再算上乾和之的这一份,你还赚了。”傅闻声给她洗脑。

房东一开始还是咬着不肯松口,被傅闻声“好言相劝”了一会儿,最后看起来也有点迷糊,说会按照他说的试一试。

两人出了小区,回到车上,乾和之才问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她有一点,我也有一点。”

傅闻声先给乾和之系上安全带,然后才给自己系,“到法院打官司会面临的成本早就超过了押金的价值,不值得的。”言下之意是他压根没有想过闹到法院。

乾和之还是不理解。

“只是一点砍价小技巧。”傅闻声给了他一个形象的比喻,打着方向盘开上大路,“但能直接拿到一半,我也挺意外的。”

砍价啊,乾和之点点头,这下理解了。

“主要是她在打电话叫人了。”傅闻声一脸正经。

乾和之一惊,刚才在楼上,他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傅闻声身上,没怎么观察房东,想来傅闻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乾和之严肃点头,“那确实要快点跑。”

傅闻声过了会儿才语调怪怪地“嗯”了一声。

车开在半道上,乾和之又麻烦傅闻声往酸奶店的方向拐一下。傅闻声按照指示开到中心侧面的小路,从后备箱里取出轮椅,把人抱下车,最后推着他进店。

乾和之向店长展示自己的伤势,然后说他不能来上班了。店长抱怨了几句因为乾和之突然请假,害他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乾和之小声道了歉,然后皱起了眉头,一副犹犹豫豫有话要说但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店长以为乾和之想说转正的事,“别想啦,你这伤都不知道要养到猴年马月去啊。”他看向乾和之身后,视线在傅闻声和乾和之之间黏腻地转了两圈,猥琐地笑笑,“再说,你现在也没必要打工了吧。”

乾和之不知道店长在指什么,看他的表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那可不可以把我的工资结一下呢?”他小声问,底气不是很足,但他刚刚失去了一笔钱,现在得硬着头皮上了。

乾和之在这里打工打了快两个月,就算转正不发试用期一个月工资,那剩下的总还是可以要的吧,他这么想,但心里也没什么底。

店长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傅闻声的表情也耐人寻味起来,他低头看一眼乾和之,似乎在问到底有多少人克扣了你的钱。

“你都没做满第二个月啊,”店长皱着眉说他,“算了算了,”他摆摆手,调出乾和之的打卡记录,“虽然你出了事耽误了店里生意,还害得我要重新招人,但我还是把工资给你,够意思吧。”

店长当着两人的面拿出手机,给乾和之转账。

乾和之确认收款,听到手机发出一声金币落进钱袋的声音,高兴地扭头朝傅闻声笑起来,和店长说了“再见。”

傅闻声看到乾和之屏幕上的数字,直觉哪里不对,就问了一句。乾和之给他解释说,虽然打了两个月的工,但是一个月的试用期不发工资。

傅闻声硬生生刹住轮椅,又带着乾和之杀回店里,把第一个月的工资也讨了过来,然后他们两个人闪耀着胜利的金钱光辉回到了周密园。

傅闻声在做出送乾和之去念书的决定之后,先和项齐说了一声。

项齐完全不掩饰他凑热闹的心态,一边说他会去联系客户,一边忍不住激动,“哇,这感觉好像帮自己儿子找幼儿园一样啊哈哈哈!”

傅闻声不耐烦听项齐的脑补,直接挂了电话。

他回想起自己问乾和之愿不愿意去念书时的场景。那时乾和之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弯着眼睛,小幅度地点头,说,“想的。”

乾和之虽然嘴上说“想的”,但态度却是很诚实的“你想让我想我就想”。连傅闻声都能看出来,乾和之对这个提议的兴奋程度甚至还比不上让他去泡茶。

从项齐那边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傅闻声回了一趟老房子,和家中两位长辈说了这件事。

傅尹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赞同地点点头,“中学一般会在八月底开学,你要抓紧时间办好入学手续,不要白白耽误一年。”

何笙女士的好心情也是肉眼可见。吃晚餐时,她一边从厨房往外端菜,一边哼着奇怪的小曲儿,脚下还划着圆弧,“闻声啊,等小之的伤好了,记得把小之带来家里,见见我和你爸。”

傅尹着急地说了句,“稳着点儿,别摔了菜。”

何笙女士翻个白眼,“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然后坐到餐桌前,给傅闻声夹虾,“好儿咂,乖儿咂,多吃点儿。”整顿饭都维持着夸张的笑容,生怕哪个毛孔没能说出她的高兴似的。

等乾和之两只手都从球状纱布中解脱出来,并能勉强开始依靠自己的双腿行走时,傅闻声才带乾和之回了趟老房子。

因为提前打电话通过气,所以何笙女士在家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并非常体贴地照顾到了伤患,准备的多是些清淡的菜色。

乾和之走路还是有些费力,按照傅闻声的意思,乾和之完全可以坐着轮椅,但乾和之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最后就由傅闻声推着他直到门外,然后乾和之起立,礼貌地叫人,被两位长辈簇拥着进门,傅闻声再把轮椅推进屋,放到乾和之屁股后面,让乾和之坐下。

工具人角色。

傅闻声独自一人坐在小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父母一人一边,围在乾和之两侧,热情地对着小朋友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当乾和之说到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傅尹沉默了,何笙女士眼眶红了,然后她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乾和之的脸颊。

乾和之乖巧地笑,“没事的,我都有吃饱饭。”

何笙女士掩面啜泣。

过了几天,傅闻声收到项齐转发来的邮件,其中包括了入学需要的文件以及手续,傅闻声点开看了眼,被繁琐的程序惊得眼前一黑。

虽然内心是拒绝的,但傅闻声还是认命地开始跑程序。而傅闻声开始为乾和之的入学手续忙活以后,推着乾和之到老房子的时间就少了。

何笙女士给傅闻声打电话,认为乾和之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一定十分孤独,刚好他们也因为缺少儿子的陪伴感到孤独,就提出接乾和之到他们那里去住。

于是傅闻声忙了一天回到家,面对的只有空旷的别墅,以及因为习惯蹭乾和之的营养餐吃以至于忘记订晚餐,空着肚子等在干净到反光的餐桌前的自己。

在等晚餐送上门的时间里,他点开父母的朋友圈,果不其然,看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带着刚刚进门的乾和之,围着一大桌子菜合照。

不太满意已经不足以形容傅闻声的心情,他开始质疑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在忙碌。

项齐也常跑到老房子去,自然也见到了乾和之,听了他的故事,还尝了他和何笙女士一起新创的菜品,每次都在餐桌前大加赞赏。

傅闻声变得孤立无援。那个曾经在他的别墅里忙里忙外的身影终于露出真面目,是个会勾引人的精怪,只有他傅闻声一个人还有理智。

傅闻声又往下翻了翻,看见何笙女士前两天发布的一条动态,文字是“饭后运动”,配图是阿姨姐姐们正在跳广场舞。

傅闻声原本兴致缺缺地翻过,翻了两张,又忽然折了回去,看到照片中队伍的后方,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举着把粉色扇子,上半身和前面的人摆着同样的姿势。

傅尹在下面评论,“他那伤还没好透,你别累着他。”

何女士回复,“累也是因为你早上拉着他钓鱼,坐太久了。”

傅闻声面无表情地盖上了手机。

还有理智的傅闻声想从冰箱里拿瓶冰水喝,结果看到冰箱顶上已经摆了一瓶,还贴了一张纸条,说喝太多冰水对肠胃刺激大,让他喝常温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傅闻声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冰的水是没有灵魂的,他这样想,然后拿下了常温的矿泉水,拧开,发出“咔”一声轻响,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m..coma

门铃响了,应该是晚餐送来了。

傅闻声随手把玻璃瓶放到桌上,往门口走。经过客厅时,无意间瞥到电视机柜上的新花瓶,是透明的,上面有紫色的花纹,瓶里插了三朵盛放的向日葵。

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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