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不让位

《正宫不让位》

第11章 本命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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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高悬,宋小包提着灯笼来到内门弟子所住别院,只见柳枝摇曳,石桌上坐着个人。

牧远歌在那儿赏月,算是赏月吧,除了一轮圆月,天上也没见几颗星,他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

他说完天狗后,又来了句:“要不你的叫玉兔吧。”

当时面瘫少年胥礼就愣了愣,垂下眼帘,那蒲扇般的睫毛就像假的似的,在白得不像话的面上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并没有反驳。

而牧远歌看着他那冰雪般的容颜,被他那毫无瑕疵的面皮吸引,视线落在他雪白的后颈处,淡色的几乎肉眼难觅的绒毛,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他当时心想,这就像个干干净净的雪人冰雕,心下欢喜,抬手摸了摸胥礼光洁柔亮的额头……有温度的,天生丽质就是不一样。

胥礼都呆了,但他呆滞的时候也看不太明显,忘了反驳。

他俩倒是和好了,可要录入剑谱的时候,这两荒唐的剑名传到剑堂长老,宗主,太上长老耳朵里,全都不乐意了。

顶级的材料,稀缺的天外陨星有属性的,从古至今就攒积了这么两颗,就弄出了这么两把传世佳作,铸剑师都引以为傲觉得可以瞑目了的得意之作,怎么能取这样玩笑的名字,不是胡闹么!

不得不说的是这两人都是宗门内给予厚望的练剑奇才,搞不好将来有人是宗主,有人是辅佐宗主的大才,将来名动天下的人物,这俩剑名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么。

不行,这绝对不行!

不能由着他们乱来,可又不能让他们两个为此生嫌隙,更不能毁了这两柄绝世宝剑,本来牧远歌因为本命剑跟对手的撞了以后就很恼怒,这好不容易平息了万一又重炼怎么办,多少绝世宝剑苦于没有名主而积灰。

可愁坏了长老们。

当时的剑堂堂主宋元太上长老提出了个,在当时看来都觉得非常高明,后来一直被诟病乃至封锁消息耻于提及的解决办法——

“要不,就让他俩互相给对方的本命剑命名吧。”

不就是把剑么,牧远歌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但也实在没办法,以及他对面瘫少年的初印象实在太好了,也很好奇对方会给他的剑取什么名字。

难道还能有“天狗”好听?牧远歌很认真地想,他本体属火,剑外属火,烈日属火,天狗食日,再合适不过。

果然他没有看错对方,以及他俩的思路实在是太像了,彼此都对对方给自己本命剑取的上一个名字很不满,于是取出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次比一次糟,成了剑堂里每日必备的笑话。

长老们觉得这样下去不好,本命剑是件严肃的事情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又是由这两人带头,以后指不定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名字都来了,于是就规定了时间,安排了录剑入册的主笔,让他们直接说一个,定了就定了。

胥礼道:“却灼。”

“好名字!”长老们眼睛一亮,不管怎么样先夸再说。

牧远歌撇了撇嘴,道:“月阙。”

胥礼清丽的眸子看过来,牧远歌加了句:“不是你那个缺,宫阙的阙。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觉得你的缺就挺好,只是有点直接,还是我取的好,特别朦胧美,就像你一样。”

少年胥礼还是张万年不化的面瘫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不俗。

“却灼也很不错。”却灼这个名字越想越不错,宋元太上长老露出赞许的神情,外灼内寒之剑,却灼方可剑长生。

“还是我的天狗好听。”牧远歌见主笔的人已经落笔了,还很惋惜。 m..coma

“你真的不考虑叫玉兔么。如果你的叫玉兔,我的就叫天狗,真的!”

胥礼道:“也行,不过月阙更好。”

“他说也行!!”

“已经录入了,已经写好了,不能改了!!”主笔的慌的差点把墨打翻。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宋元太上长老头都要大了,但天才之所以是异于常人,他们的想法往往难以理解。

牧远歌撇了撇嘴,下面的话他打死也不会说,因为狗拿兔子,一口一只啊。

他是剑痴,起步较晚,而胥礼的剑术在年轻一辈中堪称一骑绝尘,实在很难超越,不过按照他那个说法,如果剑压了对方一头,也许自己就压不住对方了,所以……他转瞬就把那念头抛诸脑后。

最后,宋元太上长老福至心灵,又说了句让后来剑宗元老们内伤至极的话。

“都是同门师兄弟,同为天之骄子,又这般有默契,实属缘分罕见,今后相互珍惜,和和气气,切记不要手足相残呐。”

宋小包刚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一声轻笑,就放轻了脚步。

“你也还没睡呢?”牧远歌回过头,嘴里叼着根肉干嚼着。

白衣少年提着个灯笼从暗色的花丛中走出,牧远歌咋一眼看那稳重的步伐,还以为来的是少年时的胥礼,没来由一阵恍惚。

以前的以前他也是睡不着,没办法只能起来练剑,白日课堂上睡觉,可他的剑术却又是出类拔萃,于是渐渐的整个通铺的年轻弟子半夜练剑,又是惊动了长老,长老们感动不已,轮番守夜催着年轻弟子睡觉,甚至连住在别处的胥礼、步峣、阮慕安他们也半夜来找牧远歌,问其原因哭笑不得。

阮慕安是宗主那边的得跟宗主说一声,步峣就很爽快,你跟我回去住吧。

牧远歌去打扰了一晚上,先被宋元太上长老和颜悦色地敲打了一顿,后吃了一顿很正规的饭,听了很多客气不失礼貌的场面话,听步峣说了一晚上他们家的闲事。然后只能是胥礼了。

他刚去胥礼的独立小院的时候还很见外,那院子挺大布局好看,但房间就一间,方圆百丈就只住着胥礼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宋小包的包子圆脸一下子打消了牧远歌的所有遐思,道:“我想你还没睡,就过来接你。”

“是你老师叫你来的吧。”

宋小包想到胥礼的吩咐,点头道:“有空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去了以后可以直接睡下。周围很安静。”

“走吧。”牧远歌比他想得要爽快。

回去的时候,胥礼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给他准备的房间距离胥礼的卧房最远,而这里也有宋小包这样的闲杂人等在,牧远歌推门而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之前,心想他到底在避个什么嫌,本来就不存在嫌,何须避,反而让好心帮他的人为难,扭扭捏捏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只是睡过去后,他做了个梦,梦里有花花水声,是灌溪寨矮山上流动的溪水,他在池子里,是年轻时的他,旁边还有人,他揽着那人的肩,下巴搁在对方后颈,仿佛挂在那个人身上似的,甚至还低下头在对方……

牧远歌一下子惊醒了,外头天色大亮,他睡眼惺忪,已然忘了方才那个梦。

那晚,宋元太上长老也许久未眠,尤其是见了个人醉醺醺地被掌教扶回来,顿时气血上涌:“步峣!!!”

步峣都被吼习惯了,他平时不是这样,但想到死去的阮慕安,死去的那些人,还有活着的活得很好还带着人回来的胥礼,就很不畅快,道:“听说胥礼带人回来了,您知道吗?我觉得他做得很不对。”

“你就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但你又做不出什么对的事!难道都应该像你一样,你就满意了??”宋元太上长老桃李满天下,多少长生剑宗弟子长老都是他的学生,但他所有子孙后代里,就没几个成器的,难得出了个步峣,却总是欠了那么一口气。

明明都能做掌教了,偏偏要给徒弟当,也幸好徒弟确实不错,否则……

步峣也不敢太造次,端正站直,却还是歪歪斜斜,小声道:“他把阮枫置于何地,他应该好好待阮枫,为什么还要带人回来……”

“你师尊他心里是最向着你的,你先扶他进去,出来以后再与我细说。”宋元对上傅琢就换上了惯有的温和,眼里满是欣慰,胥礼带人回来这件事他是听过的,但他未曾亲眼见过,如果又是个特别出类拔萃的,步峣不想想自己徒弟,还颓废个什么劲!

傅琢道:“是个心直口快的少年,但太上宗主的眼光,您也领教过,多半有其他过人之处,那少年应该去剑堂上课了的,可能您老没什么印象。”

初等剑堂的学生进进出出,换得很快,不是每个人他都有印象,宋元想到那个少年,觉得有必要让步峣去看看,也许是他老眼昏花了,道:“若能让步峣振作起来,为你就任宗主助力,你的路会更顺畅,就算不行也不要再由着他拖你后腿。”

“师尊并没有拖我后腿,我尊敬师尊,我理解他。”傅琢低声道。

“幸得你是个明事理有良心的。”宋元欣慰,他的外孙他很清楚,其实并不是真的萎靡不振,而是就目前的情况,傅琢几乎是众望所归,板上钉钉的下任宗主人选,这个傻师父不想让阮枫败得太难堪,非但没再帮徒弟半分,反而成为徒弟的累赘一样的存在。

那日一早,牧远歌随便整理好罚抄的一百份宗规,便从胥礼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锦盒:“这是什么?”

那锦盒看起来很小巧,里头空间倒是不小,摆得满满当当。

“桂花糕啊!”牧远歌尝了一块,特别惊喜,“这是哪儿买的?”

“你若觉得好吃,我再给你买。”胥礼道。

牧远歌已经在膳堂里问过很多遍桂花糕,却听说以前做桂花糕的那个师傅早就不在了,现在做点心的师傅听他问了一次又一次,也试着做了,但做出来的形状和味道和原来的不一样,虽然也能吃,但没他惦记的味道,这个更好吃。

牧远歌吃了几块就准备走。

“要不要带去课上吃?”胥礼叫住了他。

“???”牧远歌严肃,“你以为我不敢吗?”

“还有这个。”胥礼递给他一个袋子,里头放着糖,薄荷味。

“你确定?”牧远歌闻着味道就皱眉头,试着吃了一粒,好像还能接受,很提神,他眼睛亮了。

“如果又被罚怎么办?”

“你师兄是太上宗主,不慌。”胥礼道。

牧远歌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他,看了看周围,确认门关得很严实,宋小包在外面,他拿着小巧精致可以放在袖子里的锦盒,是说这玩意若是别人送给胥礼的,不至于这般袖珍,没想到对方连便于携带又好隐藏这些都想好了。

幸亏是太上宗主,这要是宗主还不能干这种事。

牧远歌由衷地感叹道:“胥礼,你以后一定是个非常宠儿子的爹。”

胥礼默了会,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以后应该不会有儿子。”

“你想生女儿啊?”牧远歌道,“女儿好啊,像你好看。”

胥礼微微握紧“月阙”,道:“你快迟到了。”

剑堂,宋元太上长老的书房,他原本叫了步峣来讲课的,宿醉的结果,课下了到现在也没来,牧远歌来交东西就打算走,宋元见他罚抄上交得很及时,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想着也许有必要带他回去给步峣看看。

结果翻了几下,字迹有两种,明显不是一个人写的,宋元很委婉地说:“你交这个的时候,就没想过看的人什么感受?”

牧远歌心想您罚抄的时候,也没想过我的感受吧。

宋元看这字迹,前一种还好,后一种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恨不得抓耳挠腮,牧远歌还有别的课就先退下了。

他刚走,宋元抬眸看向挂着的书法……

那是老宗主的笔迹,模仿得八成相似,但整体笔迹,很像一个人,宋元心里咯噔一声,不好。

事实上步峣早就醒了,他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尊重宋元也听他的话,只是来剑堂的路上,被人截了个胡。

与此同时,太上宗主的会客之所。

步峣才说了胥礼不少坏话,见着胥礼本人,神色便有些不自然,眼神也很躲闪。

胥礼道:“我从外面带回了一些不错的秘籍。”

步峣顿时被吸引,神采奕奕:“是什么样的秘籍?”胥礼什么眼光,他都说不错的,那肯定不错。

“各式各样的秘籍,有剑法也有掌法,拳法,身法,需要人手摘录后,交给各位元老确认看是否可放入藏经阁,我听说你最近清闲,这本就交给你……”

“我特别闲!”步峣赶紧上前,双手接过。

“也不用抄很多遍,长生剑宗在位的元老一共多少位,连同长老在内?”

“两百零三位吧。”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是秘籍都不麻烦,我以前抄过几千遍宗规,练就超凡手速……”两百多遍那都不叫事,基本上抄完就能熟能生巧,练起来也容易,步峣还嫌一本不够,而且那本也不算很厚。

“当年有人帮你,现在可能就没有了。”

步峣想到阮慕安就又是一阵黯然神伤,说起来以前牧远歌在的时候,好像也让胥礼帮过类似的忙,想到这些他不太想待下去了。

曾经他们四个多好的交情,就因为牧远歌背叛了,最后闹成现在这样。

步峣回家的时候已经日落,宋元盘腿坐在堂前木板上,眼睛睁开一条缝,吊着眼角问他去哪儿了,一听说他从胥礼那儿回来,心里不祥的预感灵验了,果然那小子就是……他听完步峣欢天喜地领回来的任务,一本秘籍抄两百多遍,脸色顿时更不好,起身回房背影萧瑟。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步峣跟着他走,压低声音讨好道:“外公,能不能帮我抄几份,就用您模仿前老宗主的笔迹?”

“滚回屋,自己抄!稀泥扶不上壁的废物东西!”

房门嘭地一声关上,步峣吃了个闭门羹,高耸的鼻梁差点被撞塌,嘀咕道:“不抄就不抄嘛,怎么还骂人呢。”

步峣最烦抄宗规之类的道德书,最喜欢抄秘籍,而且他抄秘籍有个习惯,如果总共要抄几百遍,就一小节抄完了几百遍后,再抄下一个,基本上在心里比划完了,等合上书整体练一遍就学会了,之后灵活运用也节省时间。

而这本掌法,创得确实有独到之处,虽然阴狠了点,能配合剑法施展,就能靠它近战防御两不误,他废寝忘食抄到最后一页,起来活络了下筋骨,一看上面的字。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掌》

那字……

那随便的战技命名风……

步峣起身摔笔,把刚抄好的几张纸揉成团撕成粉碎,摔了这书,狠狠踩了好几脚。

胥礼好狠,居然让他抄牧远歌瞎编的破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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