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太上长老请假不在剑堂授课，牧远歌得了空闲，本打算毫无心理负担地翘课，可那代课长老说到上回讲到的剑道第二重的“剑气”理论，非要带他们众弟子出来观摩一下，所谓强悍的剑气能留下的剑痕。
牧远歌嚼着薄荷糖，吃着糕点和肉干，跟着代课的长老踱到通往正门的那宽阔大道上，只见不少外门弟子簇在一起，摸地上的剑痕，时不时发出一阵唏嘘，露出十分惊叹的表情。
“这就是当年承天府君牧远歌来接姜袅师叔的时候，留下的剑痕么？”
“真有两万多道剑气？他的‘一线生机’大杀招。”
“有人数过，真有！我就是为了承天府君牧远歌，才来的长生剑宗学剑术，希望有朝一日若能也学会‘一线生机’这等杀招，就好了。”
牧远歌原本在堂上睡觉的时候，听宋元太上长老毫无顾忌地说起承天府君的名号，还以为是做梦，后来多听了几次，发现长生剑宗对他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要好上一些，所以他还挺喜欢来听课的。
不过他是不会跟胥礼承认这个的，其实好像也不必多说，胥礼硬要让他留下来大概也是想让他了解长生剑宗目前的现状。
他以为长生剑宗把他祖师弟子的遮羞布扯下来，他会两道不容，可真实情况超出他的想象，却也比他预想的要好？
牧远歌听这些人吹捧他的剑气，说得也不准确，忍不住开口指正：“其实此剑气非彼剑气。”
“你懂这个？”那蹲着的外门弟子回过头，都伸长脖子看他，见他穿着内门弟子的衣袍，都露出憧憬之色。
牧远歌道：“他的‘一线生机’，所蕴含的剑气是借外力炼制而成，一次性用完就没了，但长生剑法修出的剑气，是自内而外，可以反复凝聚繁复施展，二者有明显区别，不能一概而论。”
长生剑宗剑气最高数量保持者是祖师爷，十万剑气，不一定是极限，毕竟太整了。
而他自创的“一线生机”，凝聚剑气是借外在的死气，如果有足够的亡者，他的剑气也还能提升数量，并不是自内而外凝聚出的剑气，他的剑气数量是讨了个巧。
这些人也听不太懂，便问同行的其他人：“是真的吗？”
和牧远歌同砚席的内门弟子也都露出古怪的眼神，不懂就不要装逼好不好，长生剑宗多少剑法大能都没钻研出“一线生机”的奥秘来，你个睡觉的废材懂什么“一线生机”！
牧远歌实在好奇：“听你们话里的意思，既然是为了承天府君才来的这里，为什么不去承天府，反而要来长生剑宗呢？”
“承天府都已经没有邪君了，去那儿干嘛？”
“邪道太乌烟瘴气。”
“怎么个乌烟瘴气法？”牧远歌问。
“承天府分裂，府君死的时候，他的得力属下都不在的，还说什么忠心护主，都是笑话。”
“后来邪君陨落，他们还闹分裂，将好好的承天府分成了两处，邪道内部不安宁，哪有我们正道好！”
“你少在这儿宣扬乱七八糟的思想。”剑堂长老过来让他跟上。
牧远歌好奇地问：“长生剑宗居然能承认他的身份，这倒是稀奇，在他活着的时候不是还死不往来的么，难道就因为他剑术高，救了人所以接纳了？”
那剑堂长老斜睨了他一眼，一看就是上课不认真听的，人尽皆知的居然还好意思问，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承天府君剑气最高记录就是留在了长生剑宗，也就是我们站得这里。剑术不分正邪。更何况他是祖师爷的弟子，就算人邪气了点，最终却还是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因为长生剑宗承认了他是胥礼师弟的身份，是长生剑宗祖师爷的弟子，他的名头被载入册子，而他所创的剑招也成了许多剑道行家乐意钻研的东西。
那些在他死前正道都不愿承认的东西，在他死后倒是大大方方地认可了。
牧远歌被震了下，好一句剑术不分正邪，是他改邪归正。
当年他为了接姜袅，遭到了上百位长老车轮战，上千弟子围堵，胥礼甚至打伤了姜袅，他一怒之下当场质问胥礼，追究长生剑宗失责，麾下有座大城死绝却没人去安置，却有闲心动用这么多人给他拦门？他将在那座城里收刮的死气凝聚成剑气，毁了半个长生剑宗的土地，这才带着姜袅走出长生剑宗大门。
时隔六日他再被请上长生剑宗，又把长生剑宗弄得鸡飞狗跳，让那么多正道势力白跑一趟还自损。
可以说他的两次回归，两次都让长生剑宗颜面扫地，如果处理不当，哪怕胥礼这个正道魁首重新活过来，也挽救不了长生剑宗的声誉大跌，会害得长生剑宗直接跌出正道第一大宗的位置，而那次之后也会萎靡不振。
可正道第一就是正道第一，他们这些曾经掌过权后隐于幕后的老鬼确实都是活成精的精怪，当下毫不犹豫地接纳了承天府君，认可了承天府君在剑道上的成就，也认可了他舍命救胥礼的“伟大壮举”，甚至大肆赞扬并认可，鼓吹承天府君品行高洁之处，并大为感动地接纳了他承认了他本就是祖师弟子的身份。
这一下子，承天府君反而成了个任性妄为的小鬼。
一言不合离开长生剑宗，一言不合创立承天府只为向原宗门证明自己，记恨当年种种誓死不踏足正道及长生剑宗领地。
高高在上的邪君有多把长生剑宗当回事，有多忌惮长生剑宗，邪君声望有多高，栽培他的长生剑宗就在他之上。
瞬间借着牧远歌的最终打脸，直接将长生剑宗的威望再次拔高到了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认可了他的所有，就能光明正大地钻研他的毕生所学，他的独到之处，来强大门派。
什么长生剑宗防御如纸薄，上千人拦牧远歌一人都被他带着人打出门去，什么胥礼是他手下败将等等，都成了长生剑宗的早有预计。
居然能借助他在长生剑宗留下的剑痕，广纳门徒……
牧远歌发自内心觉得自己败就败在脸皮不够厚。
牧远歌问：“就没人反对么？”
“步峣二长老当年反对过，怎么样都不能接纳承天府君，否则大长老白死了，那些伤白受了，不过也只有他，孤掌难鸣，最终反正都通过了。”
那群外门弟子是来观摩剑气痕迹的，还有个身着剑堂长老服饰的人在那儿跟他们细说：“近两百年来，剑气最高记录便是承天府君牧远歌。他留下最多的剑痕，就是在这里，如果有心人想挨个去看，两万多道剑痕，都能在我们长生剑宗找到痕迹。”
“天呐，两万多道，一般能突破第二重的剑道高手，能凝聚出一两道，上十道都不错了，两万多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承天府君当年若是自愿赴死，若这样的招数再来一次，只怕当时谁也拦不住他，邪君称尊天下指日可待。”
“得了吧，像他那样他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就算活着也成不了气候的，当年如果他不离开长生剑宗，应该是长生剑宗太上长老了，和太上宗主一个辈分。”
“不就是没当成宗主么……”
牧远歌愣了愣。
“可惜了阮慕安大长老，同样也是没当成宗主，人家也没有背叛宗门，最后还因为他的任性妄为、舍命相救，自戕而死。”
“确实以他的本事，没当成宗主可能是非常大的打击，所以才会跟咱们太上宗主反目成仇。”
“相爱相杀啊，真为姜袅师叔不值，喜欢上这么个人，还为了这么个负心薄幸之人远赴邪道代管承天府，守活寡啊。”
噗！牧远歌差点没被糕点呛到，说他心胸狭隘也就罢了，“守活寡”是个什么鬼，他哪里负心薄幸了！？
难道都不知道他跟姜袅早就分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