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

看着那沐光而来的身影，谢琦轻声呢喃了一句，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已经离开了十几年的人--他的原配，也正是谢灵均的生母李慕云。

谢琦与“大李氏”李慕云成亲之初，也有过美好甜蜜的时光，但谢琦为人心思深沉，而李慕云生来便是王府嫡女，性情高傲，起初的新鲜感过去后，两人很快变成一对怨侣，又有为人体贴殷勤的小李氏在后，谢琦便渐渐地把曾经的大李氏忘在脑后。

此时却突然见着了与故人样貌相似的大女儿，李慕云当年在上京城中便是风华绝代之人，而继承了她相貌却气质迥然的谢灵均，比起故人来，又更显得清丽无双，不似尘世中人了。

门帘落下，谢琦也看到了谢灵均的那双眼，心下也不由可惜，美人美在神韵，但谢灵均双眸缺乏灵动之色，便大大削弱了她的美貌。

谢琦的失神、呢喃，一旁的李氏全都看在了眼里，只把她看得怒火中烧，这么多年过去了，谢琦心里居然还装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嫡姐，这是绝对让她难以忍受的。待看清谢灵均长开的相貌，她心中有瞬间的恐慌掠过，平复下来后，更是忍不住上前去划烂那张让她刻骨铭心的脸，李氏惊怒得折断了一根一向小心护理的指甲，却不敢声张，强忍着露出了个慈爱的笑容。

“灵均快快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看你。”

李氏的召唤声打断了谢琦的思绪，他也回过神来，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儿的神态。

谢灵均虽然痴傻，心智不开，但她却有着小动物般的直觉，下意识便不喜欢屋内的这对男女，尤其是女人，虽然笑着对她，却让她害怕得想转头就跑。但她心智不全，情绪便也不丰富，即使心中恐惧难忍，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在谢琦夫妇看来，就是谢灵均听不懂话，对外界无甚反应。

“爷，您看这......”李氏把话头转向谢琦，一脸尴尬的样子。

谢琦缄默不言，仍旧在仔细打量谢灵均，说得不好听，她这大女儿这么多年，即使都十六了，但确实毫无长进，依旧是副痴傻模样，但往好了想，遇事毫无表情也可以被理解为沉着稳重，有国母风范，只看这事怎么去操作了，谢琦心中有了主意。

“灵均可知我是谁？”谢琦还想试探一番。

谢灵均看了一会，想到张嬷嬷说的话，疑惑地问道：“父亲？”

她的双眼如同小鹿般懵懂，比起之前的毫无波澜又稍稍好了一些。

能认出自己，还不算无可救药，谢琦舒了口气。

懵懵懂懂进门的谢灵均不多时又迷迷糊糊的出门，短短时间，让等在屋外的张嬷嬷心焦不已，生怕大小姐痴傻的模样惹怒了国公爷，看着她完完整整的走了出来，才把心搁在了肚子里。

“爷，您怎么看灵均。”

自谢灵均离开后，谢琦一直是一副沉思的模样，李氏终是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灵均进宫为后，凤儿嫁与徐国公府，此事可两全。”谢琦做了决定。

李氏听谢琦这样说，心中瞬时乱成了一团麻，只恨自己才生了一儿一女，没再多个女儿，让皇后之位最终还是得被那个丫头占去，但她再愤愤不平，谢琦决定的事，李氏也无法反驳，只得强自按下，反而脸上露出喜意，“那便好，灵均也有了好归宿，以后便是皇后之尊，任谁也欺不了她去。”

“凤儿也不必再为这事忧心，真真是两全其美。”

谢琦就爱李氏的温柔大度，闻言不由轻点她的鼻尖，“夫人说是两全其美，那便一定不差了。”

李氏虽面上一片喜色，但心中的不甘还是烧着她的心肠，嗔了他一眼，说道：“凤儿必定还在那犯左性呢，我得快点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说着便走出了屋子，看着李氏那股急性子，留在屋内的谢琦笑着摇了摇头。

李氏扶着贴身丫头留香的手，快步朝谢凤飞的院子走去。留香强忍着没呼出痛意，但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李氏回过神，漠然地看了留香一眼，放开了手，直把这丫头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这么些年，留香是一直跟着李氏的，眼看着她从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一步步取代嫡姐成为了魏国公夫人，在宫中一直没有皇后的情况下，这简直是整个大魏朝最让女人艳羡的位置了。留香深知，真实的李氏绝不是平日里那副温柔可亲的样子，便不敢多言，沉默地跟在了李氏后头。

“凤儿。”李氏调整好心绪，进了谢凤飞的卧房内。

谢凤飞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看得李氏心中一阵好笑。

“真该姜世子来看看你这副模样，哪里能被称为‘上京明珠’，明明就是个小孩子。”李氏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轻敲她的额头，调笑了一句。

听到“姜世子”三字，谢凤飞眼睛唰的睁开了，她听出了李氏口中的意味。

“爹爹同意了是不是？”谢凤飞立马爬起来，拉着李氏的袖子撒娇道。

“真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李氏叹了口气，这话听得谢凤飞脸颊微微发红。

犹疑片刻，李氏还是开口，“凤儿难道真不愿做皇后，那可是女子都向往的位置。”

还没待她摇头，又继续说道：“你要不愿，那就得让给你大姐姐，你可想清楚，以后你顶尖做个国公夫人，遇到她，可是都要低头行礼的。”

听到这话，谢凤飞果然沉默了一瞬，让一向骄傲的她朝大姐姐行礼，她下意识便不愿去想这个场景，但脑海中又浮现起姜承安的身影，一时又觉得，只要能同他在一起，其他的事她都可以不在意，况且大姐姐不过是个傻子，行不行礼傻子必然也不知道。

“娘亲，我就是要与姜世子在一起。”谢凤飞最终还是嗫喏道。

“以后有你后悔的份！”李氏狠狠地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

话虽这样说，但李氏心中也是偏向把女儿嫁给姜承安的，先不提皇帝是个傻子，她虽是宗室女，但对李氏王朝也无甚感情，心中也隐隐约约清楚谢琦的志向，李氏想得深，若女儿嫁到皇家，到时候谢氏与皇室有朝一日翻脸，她的凤儿夹在其间必定没个好下场，还不如让那傻子去填这个坑，也不过几年光景罢了，她忍得了，李氏想到此处，那股子不甘也稍稍淡了些。

待到李氏离开后，谢凤飞所有心事尽去，开心地呼唤着丫头备水，她要沐浴。

丫头虽然心中嘀咕“二小姐事真多，大白天的还要沐浴”，但还是立马下去准备。

谢凤飞沐浴时是向来不要人伺候的，这也是她自小到大的一点毛病了，等到丫头都退了下去，谢凤飞小心翼翼地凝神，只见她的掌心突然奇异地冒出一小股水光。

即使自谢凤飞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是受上天眷顾之人，掌心自带能治百病的灵泉，但每每看到这股泉水从掌心冒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惊喜万分。

谢凤飞每日也只能聚集这么一小股，还在她小的时候，她便偷偷拿这泉水放进丫头的茶杯里过，试验了几次，喝下去的丫头们都无甚大碍，甚至短短时间内皮肤都变得更好了，身子也更康健，她便知道这绝对是仙家之物。而她也渐渐发现这灵泉不止能美容，还能治疗病症，更视之为宝，也从未让人知晓她身怀此物。

灵泉水珍贵，得知它的用处后，等闲情况，谢凤飞从不给他人使用，只是自己天天饮用一番，再加在洗澡水中，一日日，她果真生得白皙无暇，肌肤跟泛着光一般，越发美貌动人。

桶内，谢凤飞不由又想起李氏说的以后要朝大姐姐行礼的话，脸上露出不乐意的神色，但随即又安慰自己，小声地嘀咕：“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我不要的东西，便当可怜那个傻子姐姐吧。”

谢凤飞抬起自己玉藕一般的双臂，不由对自己美好的身躯有些沉醉。

明日又与姜世子有约，今日理应多泡一会这灵泉水，谢凤飞的思绪渐渐飘走。

......

“无事退朝......”

正是大朝会，小皇帝李恪在上头正襟危坐，冕旒下垂，等闲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一旁的大太监梁德来一如往常地先装作向李恪请示一番，得到回复后才走接下来的流程。

一般情况下是无甚重要事情要拿到大朝会上来讨论的，国朝大小事，都由几位顾命大臣在每日的小朝会上商议着解决了。但今日，恰好有一位才升上来的愣头青，不懂规矩地从队列中站出，禀报道：

“回禀圣上，南安县出现了一伙贼人，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搜刮了多家富户，且如今已经占了县衙！”

这人正出自南安县的大姓，家中老仆好不容易逃脱出来，他才得知了此事，一想到老家多年积累的财富都被那伙子贼人搜刮一空，他心中简直恨得滴血。南安县及上头的官员都怕向上禀报后自己乌纱帽不保，便都瞒着，组织了些兵勇前去攻打叛贼，但不知那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个神勇无比，至今牢牢地占着南安县县衙，且控制了整个南安县。

高坐的李恪自然无反应，下头排在前几位的顾命大臣都不由沉了脸色，这种事他们事先不知道也就算了，还被人在大朝会上叫破，几人都面上无光。

顾命大臣以赵王为首，便由他来问话，“那伙贼人具体情况你可知晓。”毕竟是他李家的天下，出现了叛乱，最担忧的也便是赵王。

这位出自南安县的小臣这时才觉得后怕，惊觉自己言语失当，但又不能不回赵王，哆哆嗦嗦地说道：“家中老仆来告，说是那伙贼人数已过百，各个神勇无敌，尤其是那贼首身高八尺，长得五大三粗，一把大刀耍的威风凛凛，等闲人近不了身。”

“那贼首似乎是姓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