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沈寇出了石室直奔兰婉莹的竹楼。两人关上房门聊了半个时辰，究竟说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最后兰婉莹有说有笑把他送出门外，目送他离开。
沈寇沿青石台阶下行。兰婉莹吩咐一声，让馨儿把瑶琴搬到回廊里。她独坐在栏杆边，面对三五杆翠竹，焚起一支檀香，叮叮咚咚地操起琴来。
“这个贱妇不知又要搞什么鬼？”萧含玉站在窗前，望着兰婉莹的身影恶狠狠地说道。
“她有意结交沈公子，想拉个外援。”烟儿站在萧含玉身后，压低声音道。
“让老娘抓到机会，非一把弄死她不可。”萧含玉探手扯下一把竹叶，撕成碎片扔到了地上。
“她也在找咱们的毛病。”烟儿跟了一句。
“我明白，这几年我没少吃她的亏。”萧含玉冷哼一声，低头思索片刻，随之看了看烟儿，忽然笑了起来，道：“烟儿，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第二日午后，烟儿手捧一只朱红色托盘，沿青阶而上，袅袅娜娜地来到石室门前。
“沈公子，这是萧姨娘亲手为你缝制的新衣，还请笑纳。”烟儿站在沈寇面前，曲膝施了一礼。
初见面时，萧含玉曾说过要为他缝制一件新衣，现在半个月过去了，总算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代本公子谢过萧姨娘。”沈寇道了声谢，伸手就想接过托盘。
烟儿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图，抬腿一步跨进石室。进入内室，她将托盘放在石桌上，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的一件青色长袍。长袍作工精细，明显下了不少功夫。
“沈公子，你不妨试，看是否合身。”烟儿端端正正站在沈寇面前，言词温婉，礼仪周全。
沈寇无奈，只能当着她的面试了试，还好，比较合体。
送走烟儿，沈寇站在门前半晌没动。按说他应该去拜访一下萧含玉，以示感谢。但玉松子正在闭关，谷内只有他一个男子，避之唯恐不及，况且萧姨娘这个人……
直到夜幕降临，妙可儿方姗姗而来。她手里握着一柄短剑，是柄普通的青钢剑。太阿剑是三清观的镇宗之宝，绝对是神兵利器，整个北羌也只有一把。
莫氏一剑在北羌武林界享有盛誉，沈寇自然要见识一下。
两人在门前的平台上相对而立。妙可儿轻轻一笑，身子微曲，斜斜地一剑刺了出去。这一剑速度非常慢，似毫无章法可言。沈寇没看出究竟来，眼巴巴地看着她收回了短剑。
“咱们对峙一下，你就知道其中的玄妙了。”妙可儿看他一头雾水，吃吃一笑。
沈寇抽出太阿剑，拉开了架势。妙可儿说了句“注意”了，随后还是那一剑斜斜地向他咽喉刺来。沈寇想都不想一记拨草寻蛇迎了上去，想借太阿剑之利切断青钢剑。
就在双剑相遇的瞬间，妙可儿手腕子一翻，剑势陡然一变，砾砾寒光瞬间笼罩了他周身十二道大穴。这一剑来的太快了，沈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躲没处躲，防无法防，只能双眼一闭。冰冷的短剑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沈寇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没回过味了，只当自己刚才应对的那一招太唐突了。
妙可儿笑而不语，等到沈寇站稳身形，仍是刚才那一招，轻飘飘地一剑向他咽喉刺来……
接连试了五六次，无论沈寇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是以攻为守，还是以守为攻，莫氏一剑都后发先至，一剑击中要害。
沈寇自以为沈家的风云流水剑独树一帜，现在看来是井底之蛙不知深浅了，他抖手将太阿剑收回鞘中。
“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则繁复无比。”眼看沈寇气馁了，妙可儿收回青钢剑，掩唇一笑。
两人在一棵大树下相对而坐，妙可儿侃侃而谈。
原来当年莫焕英创建莫氏一剑时，曾闭关二十年，精研古羌一百零八种剑藏典藉。这些典藉无不是一门一派不传之秘，或被莫焕英巧取豪夺，或高价收购。
此后，她又用了十年的时间独创莫氏一剑，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则一剑十三式，每一式又有九种不同的变化。这么算下来，实在是复杂到了极点。
“小婢八岁进三清观，用五年的时间精研究剑藏典藉，又用三年的时间方将莫氏一剑修炼至小乘……”
莫氏一剑讲的是后发先至，而这一百零八种剑藏典藉，囊括了所有莫氏一剑要应对的招式。正因为一切了然于心，所以才能做到以不变应万变。
“剑术一道是至繁还是至简呢？”沈寇脱口问道。
“依小婢看来，剑术一道是由简至繁，又由繁至简，以简化繁，以繁化简。”妙可儿略一思忖应道。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沈寇点了点头。修炼莫氏一剑非一朝一夕之功，是他把问题想简单了。但话又说回来了，真正高深的剑术必是历尽艰辛，用一生的时间磨砺出来的。
“耗费这么长时间修炼凡人剑术，耽误大道便得不偿失了。依小婢看，公子不练也罢。”妙可儿劝了一句。
若因修炼凡人剑术而耽误大道，沈寇绝不会干。但现在玉松子闭关，他无事可做，浅尝则止未偿不可。说穿了，他不想放过一切提升自身实力的法门。
“此事本公子自有计较，可儿，你只管将剑术依法传授与本公子即是。”沈寇冲他拱了拱手。虽说主仆有别，但授业即为师，沈寇对她多了一分尊重。
“依我看，就从最简单的《洗心剑诀》练起吧。”妙可儿略一思忖，又道：“说简单，其实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掌握其精髓，学的怎样全看你的悟性……”
自此以后，妙可儿每天一早就到石室门前的平台上来传授沈寇剑术，日暮方回去。馨儿要送两个人的饭，头两天还好，数日后不免腮帮子鼓的溜圆。
自打妙可儿传授沈寇剑术，兰婉莹比往常活跃了一些。每天或是在回廊里操琴，或是在果木林中散步，间或也会到池塘边坐在凉亭内品一杯清茶。
这段日子，她情绪格外好。一个人走在小路上，也会哼几句莫名其妙的小调。一日午后，她跟馨儿来到池塘边观赏锦鲤，与萧含玉走了个碰头。
“含玉，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姐姐可两三日没见到你了。”平时两人见面不说话，今天兰婉莹开了先河，笑吟吟地问道。
“小妹性子粗鄙，哪像姐姐这么有雅致。”萧含玉哼了一声，眼皮一耷拉，头都没抬一下。
“妹妹说的哪里话，谷中事务繁多，姐姐可是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呢。”兰婉莹嫣然一笑，浑然没有半点烟火之气。
兰婉莹摆明了在戏耍她，萧含玉没心思跟她搅浑，回头跟烟儿说道：“去把鱼杆拿来，我要在这钩鱼玩。”
“我也正闲着无聊呢，馨儿去把琴搬来，姨娘要弹奏一曲。”兰婉莹同样吩咐一声。
出门之时，萧含玉兴致蛮高，此时都被败光了。她瞪了兰婉莹一眼，调头就走了。
十几日下来，两人熟络了许多。但沈寇向来谨言慎行，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尤其谷中的凡人琐事更是一句不问，反而给妙可儿省去了许多麻烦。
妙可儿是习武之人，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风韵。偶尔沈寇望着她凸凹有致的身子，暗自揣测黑纱后的面庞该是何等美妙。但她不主动摘下面纱，沈寇也不会强求。
沈寇长时间的盯着她看，妙可儿便知他在想什么了，立刻转过身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沈寇眉梢一挑，目光从她肩头上掠过，投向了深远的天空。
在剑术上妙可儿要求极严，一招一式不厌其烦的给他讲解。沈寇稍有不足之处，也会反复帮他喂招，直到娴熟方可。
“搏击术讲的是以命相搏，而保全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击杀对手。”妙可儿说出了搏击术的宗旨。
这个道理沈寇比谁都明白。他经历了死亡沼泽之战，现在那一幕幕还恍若昨日。想到当初像待宰的糕羊跟在玉松子身后的情景，当即心尖一颤。
妙可儿从小习武，身子骨异于常人，一天下来亦是香汗淋漓。反观沈寇精力旺盛，上蹿下跳浑然不知劳累为何物。妙可儿不明白其中的原由，只当他神魂附体。
其实这是益气丹的妙用。益气丹服用到第十颗后，沈寇发现自己的体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身轻如燕不说，速度和力量更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送走妙可儿，沈寇独坐在石室内，将一天所学细细梳理一遍。剑术一道本非易事，十余天下来，沈寇用尽心力，也只将《洗心剑诀》修炼出七八分眉目，而要把一百零八部剑藏典藉修炼至大乘，没有五年时间根本不够用。
以前，沈寇对祖传的风云流水剑非常自信，直到修炼《炼洗心剑诀》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能将莫氏一剑领悟透彻，就是站在武林界顶峰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