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槊

《舞槊》

第二十七章 宛如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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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尽由于常期在山里游动,加上老头儿明里暗里的调教,虽说没有正经学过那些招式套路,但体魄这块也不是一般同龄人能比拟的。打架也是下狠手,阴损招式全是自己个儿专研,在他手里吃过亏的不少,不乏那些看上去且高他一个头的少年汉。

近来每日一早跑个十里地热身是必须的,然后在老头儿的监督下站桩行桩,一技匕现耍得倒有三分神韵了。

按理说以苦尽如今这个年岁才开始学武的话,意义不大。武学一道,讲究从小培养,身体才开始发育,好为练筋骨打熬武生功底作基础,日后更加事半功倍。可现如今,要想有点成就,要吃的苦肯定是加倍的,不过酒鬼老头儿这些年没让他舒坦过,老道他也自有方法。

从那会儿起,苦尽每天都是鼻青脸肿的回到家,倒在床上汗水直淌,疼得不敢叫唤出声。老妇人每次看到浑身是伤的苦尽回家,都会拿双眼睛狠狠的瞪老头儿,嘴上不说什么,心疼得要死。

新伤覆老伤,老伤成新伤,老道没有半点心软。

一开始哪能受到了这些的苦尽直接想撂挑子不干,不是说他吃不了疼,主要是不喜欢道人跟使唤犊子一般的招呼。

第一次指着道人的鼻子骂娘,本来在他面前一向唯诺的道人一改常态,轻飘飘的伸出一掌拍向苦尽面额,伸手准备去挥挡道人手的时候居然落了个空,随即脑门结结实实的挨了道人一掌,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就倒飞数尺开外,倒在地上如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大灰狗看见苦尽倒飞出去,同时把它也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后匍匐着对老道龇牙作攻击状,还没等他扑上去,道人手中烟杆一挥,打在灰狗身上随即倒地呜咽,凄惨模样看上去不比倒于一旁不动弹的少年轻松。

被道人用水泼醒来时,已经是几个时辰后。

回忆那一瞬间,看似枯槁并无半点威胁的道人,拍到他脑门上的那一掌让他顿感脑袋欲裂,似乎脑浆都被震散了,摇晃一下都疼痛不已。怎么也想不到那看上去无力的一掌竟然会有这般威势。

这个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老神棍,居然他娘的扮猪吃虎?

自挨了那一掌后,苦尽看向道人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现下只敢在心里暗骂老道,可每次暗骂后,道人果真就能掐会算一般,满脸都是笑意从不让少年舒坦好过。

不服?每天都被打到服,反观另一条畜生,倒是学聪明了不少,眼睁睁看见苦尽一次次被打,它再无动作,自顾自的趴地睡觉,眼神瞟都不往他那边瞟。

一番受虐到如今,总算是勉强能看清道人的出招轨迹了,但至于接下或者躲闪,少年还是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拳打在自己身上,随后倒飞几尺。

一次次挨拳一次次的倒地,抗击打能力倒是提高了不少,从刚开始的倒地昏迷不醒,到后来挨了道人一下后还能站稳身子只是后退几步,这不得不说也算是小有进步。

后来老道估计是觉得少年不配他亲自动手,专门制做了个木人桩,人桩上下各有长杆,道人在木桩后面操控长杆,苦尽要做的就是能挡住长杆攻势,顶身上前用狭刀“酒酣”抹木人脖颈。不过总是没能抵挡两下就会被长杆打得倒地不起,寸步难进,招架都费力,哪有机会去抹那木桩脖子。

心思微动,想着投机取巧不和那些长棍纠缠,连滚带爬也要欺身上前。不过老道像是拿捏准了他的心思一般,总是在他做出动作的前一刻,操控着棍子就朝他身上打去,角度刁钻时机拿捏得刚好,少年只能硬抗。

被打得怒目圆睁满肚子火气又无能为力,全然招架不住那几根看似不起眼的长棍。

每当这时候让道人看见一脸愤懑的少年,就会毫不惜言开口讥讽道:“跟个娘们一样有气无力,咋地?想拿眼神抹贫道脖子?来来来,贫道就在这里等着,掀起一片衣角都算你赢。”说完还故意朝他伸长脖子,俨然一副求你来打我的欠揍模样。

每每如此。

少年心志,宛如春雷秋雨,风波四起,意难平。

————

苦尽家院子里,老头儿蹲坐在门槛上砸吧旱烟,面上无风无雨,正盯着一个方向愣神。

老妇人今日难得的闲暇,正坐在凳子上缝缝补补,沉默了半晌,望着砸吧吞云吐雾的老头儿,脸色变得越发不好看,像是想到了什么,吸了一口气朝着老头儿吼道:“不行!娃娃现在还小,让他出去他怎么活?”

老头儿听到老妇人的话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其心境,一字一句语气淡漠,“他必须出去。”

眼见老头老头儿的态度坚决语气不容置疑,老妇人停下手中针线活,声音弱下来几分,“就不能再晚两年?那时候他也成年了...”

似乎是一想到自己从小带大的孙子要离开她了,老妇人眼角泛起涟漪。心中更是有些气愤这个老头儿的铁石心肠,非要去谋那些所谓的世事,亲手把自个的孙子扔出去。孩子从小没爹没娘,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少年,又即将成了浪迹天涯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想到少年在外边可能会受苦挨痛,饿了没饭吃冷了没衣穿,老妇人终是心有不忍。

老头儿摇了摇头不为所动,何尝不知少年此一去大概就没了归途,两位土埋脖子的老人估计是等不到他抬棺材的,用力吸了一口旱烟,摇了摇头缓缓道:“把他留在这边不是为他好,我晓得你现在的想法,但是,他必须要走的...”

老头儿话音落地,老妇人压抑不住心绪,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

夕阳西斜,暮色悄近。

道人茅屋外;少年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被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周遭传来的酸痛无时不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他还是没能近到木人桩前,连伸手去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道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对倒在地上不动弹的少年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痛心疾首装模作样道:“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娘们唧唧的软弱无力,真当是没有半点慧根!”

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子。

苦尽脑袋一片空白,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期间大狗伸舌头舔他似乎都没有察觉。直到斜阳已坠,天色发灰,身上痛感消散些许,才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去。

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嘴角一阵抽搐,经过这两天的站桩行桩,步子下得很沉,步伐看上去虽是摇晃但不至于说摔倒。

晓得近来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奈何老道先前隐藏太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揍得他满地找牙。

琢磨这些天老道那些甚为刺耳的话,虽是讥讽,但也不是没有一星半点道理。恶毒的话他苦尽听过太多了,甚至于从小就是被环境耳濡目染长大的,此方地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谁会是省油的灯。平时村子里泼妇的口舌之战,还有那些针对他唇枪舌剑,听得太多了,再难听的话入了他耳也变得心无波澜,甚至觉得比学塾上夫子讲学还来得有趣。

但如今,在他耳中老道说的那些话,只觉入骨三分字字珠玑。

这一段路没多长,少年一直放缓脚步故意走得慢些,尽力去调整此时的状态,好让他看上去显得不那么狼狈。因为每次进门后他知道老妇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肯定会有心疼,对此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回到家门口,映入眼帘的是老头儿那副一成不变的姿势坐着砸旱烟,一老一少没有过多言语交流,跨过门槛径直走向屋内。

老人背对少年,欣慰不知何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妇人烧好了饭菜,苦尽没有吃饭的心思,与她打过招呼回到床上倒头就睡,对此,妇人再次皱眉朝老头儿狠瞪一眼。

感受到老妇人的目光,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手中烟杆砸地抖落烧尽残渣,随即走进屋内。

听到脚步的少年睁眼看了一下老头儿,见老头儿就直立站着看他没说话,也不打算开口的他把头转向另一侧。

转头之后。

本无波澜的少年脸色微变。

老头儿声音不大,但听在少年耳中宛若春雷炸响。

“时辰到了,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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