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一次讲道已过去三日，孙千羽早早的就来督促未雨再讲一次。

未雨思付良久，问他：“前辈你觉得这样频繁讲下去，会有好作用吗？”

孙千羽道：“定道基，不应该是趁热打铁吗？”

未雨指着书卷道：“若它是空白的，如何刻写都会很清晰……若是它已经写满了字，刮去再写，就会很混乱，甚至会模糊不清！不如我们换个更容易的方法？”

“怎么换？”

未雨道：“奴修出现的问题不仅仅是修行的问题，更多的是观念。她们认为自己生来就应该服侍魔人，就应该为自己赎罪、为修者赎罪。这是认知的根本问题，不是修行能解决的。我觉得她们根源的问题还是没有自我……”

“丢失本我的问题，确实不容易解决……”

“所以，我一直很犹豫！我一直想让女修去讲讲自己的经历、生活、看法。但青莲营的女修多数从本能上痛恨男修，反而会将另一种不好的东西带给她们。若是男修，又怕他们把自己的观念灌输进去……”

“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未雨道：“不如让他们五个去？”

“讲道？武修不擅长这些……”

未雨摇头道：“不需要讲道，只需要从自己的角度说说对魔人的看法，说说女修在人族怎么生活，说说为什么魔人要打人族，说说人族为什么不喜欢奴修……目标只有一个，为她们建立人族该有的观念，而不是现在魔人的角度想事情。”

“会不会引起她们抵触？”

未雨道：“不怕！有抵触，才会有认知，才能有自我。若是她们了无反应，那基本也就没救了……”

“好！他们既然当了使者，就该做一些事情……”

三天后，未雨再次来到奴修驻地。

一番问礼后，未雨道：“有一头狼，渴的走不动了。它对一头羊说，我再不喝水就会死，你帮我把弄点水喝吧。羊见狼真的快死了，就它弄了点水给它喝。狼喝了水，有了气力，于是就抓了兔子回来吃……我想问一下大家，羊所做的是善还是恶？”

很快大家就各自发言，有说善，有说恶，相互吵了起来。

未雨止住大家，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站在狼的角度看，是善；现在兔子角度看，是恶。所以，我们会很迷茫，羊到底该不该打水？”

“教主大人觉得羊该不该打水？”

未雨道：“这就是道！”

“道是这个样子吗？”

未雨笑道：“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狼吃肉，是天性，这是狼的道，是不是觉得很无情？兔子吃草，这是兔子的道，草也很无辜吧？所以说，这不该是道应该有的样子吗？”

“那羊应该怎么做？”

“这也是魔！”未雨道。

“道和魔不是相对的吗？”

未雨点头道：“羊帮了狼，发现狼吃了兔子，心里十分自责，然后成了心魔。羊不帮狼，狼饿死了，羊依然自责，也成了心魔。魔怎么来？因为修道，才有的魔；因为魔的存在，我们才更应该修好自己的道。善念和恶行，就是我们道修途上的羁绊，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人能告诉你们答案，因为答案在你们自己心中。你若不忍狼死，就帮；若怜惜兔子就不帮。看透问题本质，顺应自己内心，就是自己的道。道，不过理字而已。我们说的修道，最重要的是发现本质。若我们从来没想过狼会去吃兔子，帮助了它，后来发现，自己做错了，那么便有了心魔，这也是道行不够的缘故。道是方向，法是动力，术是方式。一个修者，不悟道，哪里会走的更远？”

“若是教主大人选择，帮还是不帮呢？”

未雨大笑道：“以你们的道行，还不足以闻听我的选择。我若说出答案，你们中有一半的人会成心魔！若你们自觉道行足够，可随时问我答案！”

“只是一个回答而已，不会那么可怕吧？”

未雨道：“越是简单的问题，越能体现道的深邃。大道希希，其音靡靡；大道怅怅，其望穰穰；大道悠悠，其形渺渺。虚而实之，存又忘之；得而失之，无又有之。大道从简，如是而一；大道若繁，望而不及……”

“教主大人，那如何修道呢？”

未雨道：“宁心，自问。”

“在教主大人眼里，魔人是善是恶？”

未雨道：“我以为，本能乃道之存，可称为善！若因外物所惑，心之不宁，又怎么能称作善呢？”

众人又待再问，未雨道：“道之于心，善恶自辩！若因他人所惑，乱了反正，岂不是种下魔种？今日且这样吧！”

散了众人，未雨唤过李曼枝道：“如今道根已种，三日后，可请人自去，不必挽留。若他日再行归来，也不用留了！”

李曼枝看着他，道：“军部那边……”

“不用管他，若她们是逃的出去，也是缘法，若是就死，当是命数。”

“若是日后她们又想明白了呢？也不能留吗？”

未雨叹道：“取水喂狼这样的事，做一次就够了！青莲营这么多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即便她们日后想的通，也终是魔人……早杀晚杀，又有什么区别？你若抽空，和她多多交流……”

李曼枝点头道：“知道了！只是，你若道论善恶，为何不教她们从善？”

未雨道：“非是不教，实是不能。毁人道基这事，已非我所愿。若再教入歧途，只会为人族带来灾祸。是非自明、善恶自辩，这也是你不如木顷零的地方。有些执念，该放下就要放下，何必误了自己再误子弟？”

李曼枝脸色暗淡，低低的说道：“我会宁心自问的……”

李曼枝走后，孙千羽问道：“要不要先叫一批？”

“三五十人，已是足够！再多，难保又要费一番手脚……”

孙千羽道：“你不打算自己去？”

未雨摇摇头：“他们五个也该做些事情，毕竟武修之道和我不同，对他们来说也有益处……我是文修，多思武事于道不利……”

孙千羽应下，自去安排，向军部要几个俘虏，也不算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