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源之种

《异源之种》

第3章种子与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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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姑娘所见,我自幼便生有这种怪病,只有把自身的营卫二气和受到供奉的香火喂给这些血肉污泥才能缓解一二。

但是寻常香火有毒,又有因果,也就在山前立一泥塑胚子,收点善缘。营卫气有限,就只能修些丹道周天功夫,才是大头。”

余灵向李伽解释着说。

不过他也只说的些大概,那些血肉污泥并非寄生在他体内,那些不过是种子的排泄物而已。

余灵闭上眼睛便可以感知到有颗种子。

那颗种子不在身内,亦在身内,不在身外,亦在身外,不住有,不住无,不住非有,不住非无。

如玄牝之门一般,外接天根,内接地轴。

只是这天根是吸他的精气,这地轴是排除精气中的污浊之物。

他日日夜夜都要提供营养给这颗种子吸食。

香火最毒,凡人所散发的贪嗔痴谩疑具有,种子只吸取其中的一点精粹,随后排出浓稠腐蚀的污泥。

排出的时候最是疼痛难忍,如同万蚁噬心之苦,它不断腐蚀余灵的皮肤,血液,骨骼,又与血肉相结合,诞生出怪异的肉芽,组织。

这其中三垢五毒俱全,也最是扰人心志。

普通人看到了,只会被勾起种种欲望,而这些欲望少部分会被种子吸收,大部分又会成为污泥的燃料,如滚雪球一般。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八脉之气其次,其中风寒暑湿燥火常有。

供奉这个给种子,吸食一少部分,排出泛青色的不明液体,又湿又燥,冷热交替,半边身子如寒冬冷刀刮过,另一边又似酷暑曝晒。

营卫之气再次,不过水谷之精而已。

种子吸收一部分,排出凝块,气脉经过此,堵塞胀痛,血管经过,内皮破裂出血。

再是肾水之精,心坎之火,纯净的在于未动妄想。

种子吸收大半,排出的让心生燥火,乱欲群生。

这些经验都是余灵他自己踩进过的坑。

他还试过各类药草土方,但种子不屑吸食这类实物,更喜欢吸收一些与能量有关的东西。

于是试过符箓,符箓这方面,他师父精通得很,不同的样式,浅分复文,云篆,宝符,符图。

不同的功效,护身,保平安,驱邪,镇宅都是常见。

不同的神明,法教祖师,将军,元帅,灵官,星君,元君,帝君,数不胜数。

但这种子聪明的很,感受到了神明的气息便龟缩装死起来,不去吸收那符箓上的能量。

他师父一身法术自然了得,请神捉鬼,调兵遣将功夫更是一绝,杀戮破坛斗法,样样精通,但是术业不专攻,对此还是败下阵来。

后来不搞花的,还是选了内炼,炼气养命这些简单的修炼功夫。

要修身养性,性命之法,也不难。凭他在南海的威望,也找得几本上等性命修法。

余灵现在所炼的,就是挑了十几派中选出最中正温和的丹功,虽不是最上乘,但其中修行次第分明,上手容易,气蕴最为纯正。

种子能吸食绝大部分,排出的也是清空之气,并无大的副作用。

若是要满足种子的最低需求,需要每日达到水磨功夫上千个周天,七八个时辰;胎息的话两三个时辰;丹经里讲的玄牝之门,玄关一窍只需几刻钟。

这最低需求也仅仅只能吊住性命。若是不够,种子便会强行吸食八脉,营卫,心肾之精之气,直到完成它一天所需的补给。

于是唐方长又想了一些办法,请了上坛第一将军立将军挡箭碑,拉上神灵直接来消灾解难,结果石碑刚立完立马破裂。

开坛询问这位将军得知,这种灾祸,祂一个不入流的将军实在难抗,便是星君,元帅也是难办。

除非请的动帝君,斗母元君这种天尊层次,方有可能。

但这种层次画画符,收收祂降下来的炁蕴还行。

祂们自身是不会出手,就算是遇上各系神灵征伐,是那种高烈极战争也要考虑各方因素,又怎么是一个凡人请得动的。

那么就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寻根溯源,找到真正的解决的途径。

于是之后这么一别便是七年之久,再见时,已是天人两隔。

而余灵从得丹法到如今已经喂养这颗种子十六年之久,他能感受到种子已经趋近饱和,他原本估计再有个几年时间的水磨功夫,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但种子饱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会萌发吗,会需要更多的供奉吗,提供不上,种子会把他吸成人干的吧。

余灵不知道,但他清楚,总有有些事,是必须去做的。

师父已经帮他做的足够多了,如今轮到他自己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李姑娘的婴香,帮我省去了不少苦功。”

余灵回过神来,向李伽道谢。

“应该的,就不必要客气了,也不用叫我李姑娘,叫我李伽就好了。”

李伽摆了摆手,把邀请函递给了余灵。

他接过递来的函纸,上面浮现出烫金色的文字。

【是否同意接受考核?】

“已经想好啦?”李伽眨了眨眼睛。

余灵哑口一笑:

“这封函摆在我面前,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选择呢?”

“那就来吧!”

话音刚落,余灵脚下一空,颚然坠入一片蓝色海洋之中。

他坠入水中,如同失重一般,四肢漂浮向上,仰面看到还在近处浅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折射着另类的视角。

挂上蜘蛛网的房梁,下粗上细倒着的朱红大柱,李梦生穿着黏着口香糖的板鞋鞋印对下方指指点点......

余灵沉了下去,海面上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只透着白熹的光亮。

他头上的发箍脱落,一袭雪白色的长发散开来,悬浮在水中。

他拨弄开遮挡住他视线的几缕白发,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真实却又如同梦幻一般。

他鼓着嘴巴,气泡从口中逃逸,突然发现周围有几点光亮。

光亮从远处四方不断汇聚到他身旁,从点点微光到连成丝,成片,最终形成一片庞大的淡黄色虚景充斥了整个海域。

余灵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那人形虚影正鞠躬祭拜着面前同样由淡黄色的牌碑。

他用手摸向那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虚影,微光随带来的水波浮动,又回到了原位,手透过了过去。

“是海市蜃楼吗?”余灵摇摇头,“不,只是些回忆的倒影。”

余灵缓缓坠落着,他看到了一幕接着一幕的走马灯……

拜师碑牌,以解心魔;两女上山,完成嘱托;庙中打坐,供奉异种;出门历练,祛邪除妖……

师娘上山,赶赴南洋;下山游历,寻觅踪迹;与师一别,竟是七年;儿时趣事,天真无欺;被人收养,养在庙宇。

一件件经历过的事件倒影在他面前,清晰的,模糊的,从下往上看,就像旁人在看他的一生一样。

这里是哪,是自己的意识之海吗?余灵在心中询问。

可惜没有人为他作答。

余灵不知道自己沉了有多深,他转头看向四周,周围已经成黑墨色,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

除了眼前的光影与他,再无旁物。

他漂浮在深海之中,周围出现了记忆中没有的立体景象。

在漫天的火光中,骑着摩托车的人冲破十三层的大厦,玻璃崩裂。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正安详地睡在那人的怀里。

这个孩子是我吗?余灵想着,他游过去,车上那人的面容是如此模糊。

他慢慢继续下落。

这是一个无菌室,绿液仓中有一个血肉淋漓,长满丝状黑液的婴儿悬浮在里面,外面是一群白大褂在对这婴儿指指点点。

到此,他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余灵有些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不过在海里本来就不能呼吸,不是的吗?

虚影最终到了一个医院手术室里,女人一脸疲惫,又慈爱地看着刚出生的婴儿。

“妈妈。”

余灵轻声说出他从未说出过口的词。

淡黄的立体影像到此慢慢消散不见,无数的微光散开,光影的精灵都躲藏起来。

这片深海恢复了它真实面貌,漆黑一片,静谧无声。

余灵的呼吸慢慢停住,意识逐渐模糊,缓缓沉入这片无光之海中......

在最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整个海底都在低语,在涌动。

高频率的音频在他脑中共振,他的整个身子随着海洋在颤抖。

他强忍着睡意,挣扎着睁开眼睛,透过半开着的眼帘,看到那是怎样宏伟的一幕!

充斥视野的巨大淡金色世界树屹立在深海的正中央。

数不清的横枝交错遮蔽万里,繁茂如星辰的淡金叶有韵律地浮沉生长,密密麻麻的扭曲根系颤抖着一胀一缩地起伏,从这片无光之海中摄取营养。

古树的主干通金色,高耸万丈,无数的黑鸦尖叫着汇聚成延绵上千里的乌黑带,围绕盘旋在整个天空。

随着远方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一列古典的列车冲破无数黑鸦的封锁线朝他开来,列车的大灯亮的晃眼,车头与余灵擦肩而过,一列一列的车厢抛在余灵身后。

他半开着眼皮,看到在后面的一节车厢上,一个头戴靛蓝镶金链礼帽,面容姣好的女人探出半边身子,伸出手来,随列车的高速移动而不断接近余灵。

有数只黑鸦怪物抓在列车顶上。

它们紧趴在顶上,张开尖嘴啃食着上皮,漆黑的翅膀加身子有半车厢长,墨黑的羽毛受到高速水流的冲击,无数粘稠的黑液脱落腐蚀在列车上,。

他们好像看到了那个女人,流着黏液飞扑过去,而她似乎并没有看见车厢上的危险。

“小心后面!”余灵大声叫喊道。

女人回头一转,结果列车后外面空空如也。她楞了一下,赶忙抬头向上看去。

一颗鸦头探出车顶,正在女人头顶上。

猩红的眼眸,露出血肉与污泥混杂的细长鸦舌清晰可见,它发现女人抬头,立马扑下,直取女人的头颅。

女人微微一笑,优雅地将头戴的长礼帽翻起,往上一扣,鸦头直入帽中。

黑鸦怪物失去视线,猛地用尖嘴一戳,戳破了帽顶,跳下到了车厢口处,但这里哪还有女人的影子,它往厢外一看,也没有女人的踪迹。

“喂,小鸦子,在上面。”

女人一只手抓住车顶,扒拉在外车厢的上半空,正在黑鸦的上方。

还不等黑鸦反应过来,女人一脚将它踹入下方的深海处。

女人跳下来,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往车厢外一伸,此时列车的这一厢不多不少,刚好驶到了余灵的位置。

她向下一把抓住了余灵早已伸出手臂,猛地一用力,将余灵拽了上来。

随后撩了撩头发,把舱门一关,砰的一声,其他刚飞扑过来的黑鸦与门来了个亲密接吻。

“所以欢迎登上中转列车,乘务员卓娅为您保驾护航。”

女人向一脸惊颚的余灵微微颔首,露出那该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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