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力最强的几家大公司全都撤了,剩下的这三家小公司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丝毫没有威胁性。
原计划两个小时的开标会,最后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蒋寒预想中血雨腥风的激烈场面没有出现,整场会议气氛平静温和得像是吃了个下午茶。
临走时,几个公司的负责人还心平气和地过来跟蒋寒道了声祝贺,留下名片,表明了相互合作的态度。
一直到下楼坐进商务车里,项目经理还没有从兴奋中缓过劲来,一直在絮絮叨叨,“蒋总,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他.妈.的离谱啊,说不干就不干了,搞得咱们好像胜之不武……”
“给吴婷打电话,”蒋寒坐在后面,神情淡然,“通知大家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好!”项目经理喜笑颜开地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蒋寒也拿出刚刚关机的手机,按下电源。
挂上电话,项目经理回过头问道:“蒋总,我们直接去庆功宴现场吗?”
“你先过去安排,”蒋寒低头看着刚刚收到的信息,眼神渐渐变得冷冽,“我回去换身衣服。”
……
踏进别墅大门,蒋寒鞋都没有换,穿着皮鞋大步冲到客厅,在院子和餐厅找了一圈后,径直朝二楼卧室跑去。
“先生,你找什么呢?”刘管家端着水果盘,站在楼下喊了一声。
蒋寒回过头,眼神阴郁,正要开口,书房门忽然打开了,夏初伸出头朝上看了一眼,打着哈欠问道:“你回来了?”
蒋寒垂眼看过来,视线在夏初身上缓缓移动,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扶着栏杆慢慢走了下来。
夏初接过刘管家手里的水果,懒洋洋地转身折回书房,嘴里嘟囔着:“刚刚躺沙发上看了本漫画,竟然看睡着了。”
蒋寒跟在夏初身后走进书房,顺手关上了门,面无表情地靠在门边。
“怎么了,有事吗?”夏初穿着睡衣拖鞋站在沙发旁边,脸颊微红,头发稍稍有点凌乱,看着的确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蒋寒单手插兜,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一下。”
夏初一愣,站在原地不动,嗫嚅着问了句:“做什么?”
她不肯过来,蒋寒只好抬脚走了过去。
看着蒋寒一步步靠近,夏初抱着水果盘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用力,关节紧绷发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蒋寒一直走到夏初身前半米处才停下,垂着眼睛看了片刻,伸出食指在她鼻尖上摸了一下,“睡个觉而已,怎么热成这样?都出汗了。”
夏初仰着脖子朝后倾了几分,飞快地眨了眨眼,讪笑道:“那个,今天,有点热。”
“哦?”蒋寒瞥了一眼桌上的温度计,上面显示的实时温度是19摄氏度,又弯腰摸了一把毫无热度的沙发坐垫,“很热吗?”
夏初将水果盘丢在桌上,转身走到窗口,一边去推开窗户,一边用手掌在脸颊边扇着风,“最近可能是秋燥,有点闷。”
蒋寒解开西装扣子,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默默欣赏她拙劣的演技。 m..coma
等她实在演不下去了,才慢悠悠地说:“行了,我不关心你刚刚在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初放下手掌,脸色在瞬间变了几变,仍不死心地做着垂死挣扎,“你在说什么啊?”
“让行业几大领头企业同时放弃一个千万级别的项目竞标,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初正要张嘴,蒋寒忽然收起笑容,冷冷地警告道:“别撒谎!给你五分钟,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凌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异常清晰。
夏初抓着衣角拼命回想,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他怎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还是他在故弄玄虚,故意诓自己?
蒋寒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耐心补充道:“有人看到你今天出现在招标会所在的酒店,还分别接触了几个公司的法人。”
夏初怔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气得咬牙,狠狠瞪着蒋寒,“你还在监视我!”
蒋寒双手抱怀,毫不心虚地迎着她的目光,一脸坦然。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西装、灰衬衣,宽肩窄背将西装撑得笔挺,伸着长腿,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只是这样随意坐着,就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对视十几秒后,夏初毫不意外地败下阵来,懊恼地扭过头,盯着窗外的一地落叶。
“时间到了,”蒋寒放下手腕,声音泠然,“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夏初在这道勉强算是选择题的选项里纠结了一下。
一来,她不能确定蒋寒到底知道了多少,二来,摸不准蒋寒现在的心情,万一说错话,惹得他发起疯来,只怕不好收场。
于是,夏初慢吞吞地走到书桌前,端起杯子,轻轻吹了下水面飘着的一朵金边玫瑰,这才开口:“还是你来问吧,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今天去开标会现场做什么?”蒋寒单刀直入。
“去要挟那几家公司,让他们退出竞标。”夏初回答得也很利索。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蒋寒的意料,但是亲耳听到夏初说出来,蒋寒还是忍不住蹙眉,“你拿什么要挟他们?什么样的把柄,能让他们乖乖听你的话?”
“我给他们看了点东西。”杯子里的水是早上倒的,已经冰了,夏初硬着头皮咽下去,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之前听阿路说起过,他的一个叔叔曾经给许多公司做过黑账,我就想着碰碰运气,让他把那些原始账本带过来。没想到,里面正好有元时代公司四年前逃税、磨账的存根,我就带过去给他们王总看了一眼,王总是个生意人,虽然当时气得要打人,但深思过后,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想到王鼎一脸吃瘪的模样,蒋寒勾了下嘴角,“另外的几家公司呢?也有他们的账本?”
“没有,”夏初摇头,“阿路的叔叔一直在南城,麓港的活接得不多。但是好在有王鼎打头阵,杀鸡儆猴,我不过是随手撕了几页模糊不清的手写账本,拿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一个个就心虚得不行,自己怂了。”
“就这样?”蒋寒问。
“这还不够吗?”夏初反问道,“那堆账本里随便拿出一个,都够王鼎判上五六年了。至于其他人,就更好唬了,都是些只吆喝不出力的,压根也没想好好投标,原本是指望王鼎中标以后外包出去一部分项目,让他们跟着喝点肉汤而已,眼看着火要烧到自己屁/股上,赶紧撒腿就撤了。”
沉默了几分钟,蒋寒将刚刚的信息消化完,若有所思地盯着夏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初捧着杯子没说话。
“帮我扫清障碍?还是不相信我能凭实力中标?”蒋寒追问道。
“因为、因为……”这道问题超纲了,夏初猛喝了几口水,冷得牙齿直打颤,半天也没编出个理由来。
“我来猜猜原因吧,”蒋寒十指交叉,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和声细语道,“因为阿路将公司的投标资料出卖给了王鼎,如果你今天不这么做,现场唱标时,王鼎的标书将处处压我一头,我会‘死’得很难看。”
凉风骤起,从大敞的窗户冲进来,夏初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真的很好奇,”蒋寒敛着眉眼,修长的手指互相交缠摩挲,“阿路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帮他?”
夏初心脏猛地一沉,这下可以百分百确定,蒋寒全都知道了。
玫瑰花瓣在杯子里剧烈抖动,夏初不敢去看蒋寒的眼睛,只好低头盯着脚尖,呢喃道:“你那晚……都听到了?”
“看来我说过的话你没记住,”蒋寒声音里带着嘲讽的冷意,“我告诉过你,我酒喝的不多,但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
夏初想起来了,在出租屋时蒋寒就说过这话。自己还真是吃一堑不长一智,竟然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但是她很快又想到了别的----那天晚上她亲手给蒋寒脱了衣服、换上睡衣,之后蒋寒在床上紧紧抱着她,而她非但没有推开,还反手搂住了他的胳膊……
这简直比刚才所有的事情加起来还要令人难堪。
“你不去当演员可惜了。”夏初咬了咬嘴唇。
“我不是故意装醉,只是很累,想被你照顾。”蒋寒歪着头看她,丝毫不以为耻。
“还要我说什么?你不是全都知道了。”
“说说你为什么要帮阿路,”蒋寒眼眸黯沉,“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对他不是那种……”夏初急忙澄清,“我只是觉得阿路很可怜,被那个死老头逼得走投无路,不忍心看到他好不容易爬出泥潭,又再次陷进去,所以决定帮他这最后一次。”
“那我呢?”蒋寒骤然起身,踩着地毯一步一步走到夏初面前,连声质问,“你可怜过我吗?万一今天出现意外,你的计划失败,他们没有退出竞标,而我坐在会场,该如何面对当时的状况?你要拯救泥潭里的阿路,却把我推到悬崖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