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

《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

第 73 章 呓语(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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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石棒的光被深海水晶折射成丰富幽深的光。顾丹墀深吸一口气。他还以为大王子用深海水晶来当垫脚石已经很豪横了,没想到这艘船更大方,竟然用这么厚的水晶来砌墙。这堵墙肯定不可能单独用来承载记忆。员工区是民用飞船的核心,这块深海水晶一定具有无可替代的功能性。然而这段科技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

只是站在这堵墙前面,顾丹墀就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晕眩。一瞬间,透过遥远的时空,他看到了这艘船全盛时的光辉。衣着整洁的船员端着银盘走过水晶墙;空旷的舞厅里衣袂舞动、音乐悠扬;观景舷窗前趴着好奇的小朋友,目睹着他们一生中的第一场宇宙奇景。转眼间繁华凋零,只剩下他自己举着荧光的火石棒。水晶墙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蛛网状破损,曾被坚硬物体重击。

墙的尽头是一扇写着‘操作区’的门。顾丹墀从这堵墙前走开。他暂时不确定自己敢读取储存在这面墙里的回忆。操作区的门同样紧锁着。他叹了口气,弯腰拾起一块深海水晶,尽管他早有准备,还是被突然闯入脑海的声音一惊。

“让他们都死在外面吧。诸神保佑,让他们都死了吧。”

低沉的男声,比男声更加低沉黑暗的诅咒。顾丹墀几乎能感到不属于他的仇恨在胸口升起。他皱起眉,将水晶塞进身份识别设备的缝隙里,依样葫芦地电击设备,烧毁内部的控制芯片。控制室的门轻微地咔哒一声,打开一道小缝。顾丹墀推开门,左手边是食物配给室,里面的培养皿里空空如也,水槽早已干涸。但是培养柜里还有一些东西。

顾丹墀打开培养柜,取出最外面的罐子,标签上写着‘肉山3-1号’。他听说过,是战争中开发出来的胶质细胞体,身上的每一片蛋白质都是可食用的。他又抽出其他几个罐子。无一例外是军用食物克隆源。

按照罐子的密封程度,这些克隆源应该还能使用。他将克隆源放回原处。员工操作区不存在食物短缺的话,那个女人所担忧的食物短缺问题,是她所属那个群体的食物短缺。

水槽的长宽高是三米乘以三米乘以一米;这样的水槽还有三个;培养皿的数量和规格也十分完整。一直到弃船,这艘船始终有能力供养它的旅客。顾丹墀离开培养室,向内走去,经过了可供十个人工作的厨房,来到了员工休息区。

看来他们确实把操作区当成了守卫的堡垒。和外面的战场残骸相比,员工休息区可以用整洁来形容,然而房间里浮动着百年没有消散的浊气。顾丹墀走过一张一张小床,推开内侧的房间门。

他终于看到了寂静的操作区。巨大的屏幕一片死寂。顾丹墀挨个查看仪器,按住紧急按钮,尝试到第五次,一阵嗡嗡声笼罩了操作台。

能量源尚未耗尽,生机重新回到这艘船上。但是进入系统需要船长的权限。尽管这艘船肯定有后门程序,一旦遇难或者故障,后来者可以进入系统,查看船只曾经发生的问题。但这种程序一般只有生产飞船的厂家才能掌握。顾丹墀尝试了几次,废然放弃,房间的另一端有一扇门,应该是船长休息室。他走过去,火石棒的光在操作台的光里变得低微。

脚步声很清脆。现在他踩踏的是不易变形的钢板。顾丹墀推开船长休息室的门,果然船长的房间更加宽敞,是一个套间,有木头桌子,不会再亮起的灯,衣架,不小也不大的床,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盥洗室。

顾丹墀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撬开这种桌子不需要什么难度。抽屉里放着不少航行相关的东西。最下方的抽屉里只有一个上锁的箱子。顾丹墀将箱子拎出来。扣在桌上,在喷枪和撬杆的作用下,箱子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船员的身份id,另外一边放着一块鸡蛋大小、形状十分完整、绝非碎片的深海水晶。

在紫色天鹅绒布的映衬下,水晶闪烁着深灰浅紫莹蓝的光。这种质地的水晶应该拿去做珠宝,而不是放在箱子里沉入深海。顾丹墀犹豫片刻,取出水晶,握在掌心里。他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果然,这是一封声音写就的信。可惜写信的人使用了他不懂的语言。

顾丹墀茫然地听着,试图从那人的声音中寻找到熟悉的词汇,以便确定这人说的是哪种宇宙用语。然而他失望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听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单词,只能听出那人的声音里充满痛苦和遗憾。那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像苦涩的沉默,又像无声的终结。顾丹墀正想放下水晶,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含着叹息,沉重地说了一个短句。顾丹墀电光石火般想起了等候区那扇门最上方的装饰。他翻出那张装饰的照片,切入手环,让手环重新扫描识别,调出军部专用的宇宙语词库破译。手腕感到手环芯片运转的温度,全息投影里,一行字渐渐成型。

语言:埃博语(已灭绝)。

含义:众神所遗弃之城。

仿佛再次落入了冰冷的海水,顾丹墀僵硬地看着那行字。是埃博语。是他的种族被灭绝前所使用的语言。

他呆呆地望着那行字,他从没见过任何一句灭绝前的文字,没有听过一句灭绝前的声音。原来他的种族语言是这样发音,这样写作。像图案一样美丽的文字;即便用苍老声音说出,也像篝火边的歌声一样动听。

他甚至伸出手,想去抚摸全息投影。光芒在他指尖消散,化作眼角闪动的泪水。水晶里,那个老人又开始说话。顾丹墀握紧水晶,竭尽全力听着水晶中储藏的苍老声音,照葫芦画瓢地模仿。手环的芯片几乎烫伤了他的肌肤,一行行翻译成通用语的埃博语,重新浮现在百年后的船长室中。

——

‘我是’谢顿号’的船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坐在这桌前,却是第一次使用水晶。这水晶是我女儿送给我的礼物。现在成了她的遗物。看到它,我心如刀绞。她送我礼物时,对我说,爸爸,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宇宙吟游诗人。你说过你很支持我的梦想,但你却希望我做一份家门口的工作。不过这没关系,总要有人照顾妈妈。你能把你遇到的有趣事记录下来,返航后让我听吗?

我告诉她,这只是一艘客船,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除非她觉得醉醺醺闹事的旅客很有意思。她看上去很失望,但她坚持让我收下水晶。我返航那么多次,却从来没告诉她任何一件有趣的事。从我开始驾驶这艘船,已有40年,我的绝大部分人生都在船上度过。我从未想过离开这艘船。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事业。我在星球之间跃迁,送走一批又一批旅客。我以为我爱的是事业,现在我才知道,我爱的是我的女儿。

我要离开这艘船了。从旅客的嘴里,我听到过战争。但我以为战争是遥远的故事。直到战争发生在目的地。但我当时仍然不觉得这是重要的事。我在太|阳|城外的星轨上等待。看他们的飞船逃走,再被帝国军的炸弹炸毁。我开了‘雅典娜之盾’,隔离那些飞船碎片。女儿联系我,让我赶快离开太|阳|城。她认为这颗星球是众神遗弃之处。但我被金钱迷惑,拒绝了她。

我听说太多的人在战争中大发横财。如今我也有了一个疏散难民的机会。离开太|阳|城的票价越来越高,但我还在等待。终于我等到了太|阳|城的领主,罗杰斯先生对我说,他很不安,希望我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太|阳|城。我同意了,还有什么人能比领主支付的价格更高?

我要开船了,女儿忽然联系我,她说,她朋友的孩子也在太|阳|城上,希望我能把那孩子带上。那是她最后一次和我说话,可我当时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我拒绝了,非常粗暴地拒绝了。我无数次地后悔,为什么我们最后一面要说话那么粗暴。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那时我才知道,所谓的朋友是女儿一直暗恋的对象,他在太|阳|城结婚生子,从未回应过女儿的情意。我为什么要去帮助这种臭小子。女儿说,这alpha一定会死,他是太|阳|城的反抗军首领。保护他的孩子,是这臭小子对她唯一的请求。

我为什么要拒绝她。为什么拒绝她之后又收留了那个小孩。我非常后悔。如果我告诉她,我让那个孩子上船了。她一定会很高兴。我想过,等我把这群人送到目的地,再告诉她。

然而我们被拦截了。帝国军早在跟踪我们。这群人公然撕毁战争协议,拦截了一艘满是难民的民用飞船,只因为我们都是埃博族。他们不能容许一个灭绝的民族成船逃走。我低估了他们的无耻,没有同意。他们包围了我的船,击毁了我的推进设备,我被迫将落在这里。白茫茫一片,好像是一个正在修建的防空洞。帝国军用无线电喊话,让我们交出埃博族。

我本打算坚守,然而旅客中间爆发了战争。那些并非埃博族的异族人,想把我们杀死。但他们不可能战胜alpha,于是他们计划了一场非常复杂的攻击。老天,那个晚上。我不愿意回想。异族人猎杀了我的旅客。飞船是封闭的,什么液体都流不出去。血有膝盖那么深。幸好领主住在操作区,幸免于难。那群异族人带着他们的尸体,登上了飞天梭。我打开船坞,他们全都飞出去,被帝国军的炮弹一个一个打下来。

我们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我终于害怕了。我们和外界没有联系。不知道帝国军还要蹲守多久。领主告诉我,万不得已,可以通过腺体摘除手术,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但我们需要一个正统的牺牲者,让这个人成为我们一直藏匿和保护的人。

我真不愿意在这里诉说我的罪恶。但我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了。我的余生将生活在痛苦里。这一点小小的痛苦算不了什么。那个孩子,我没有告诉女儿的孩子。我让他出去了。帝国军审核他的身份,同意了。真是讽刺,一个少年的生命竟然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他是omega,我应该保护他,可是我牺牲了他。

我最后一个走。在舷窗里,我才知道我做了什么。领主和帝国军交谈。他们谈论了战争的最新消息。我不能说下去了。痛苦和懊悔吞噬了我。在我交出那孩子不久,女儿所居住的地方也被烧毁。我不能过多谈论这件事。再见了,发现这颗水晶的朋友。这艘船因我的罪恶,无法继续航行在星辰里。就让它从此淹没吧。它和太|阳|城一样,是被众神遗弃的城。’

——

顾丹墀在一大排船员id中找到了船长的id卡,回到控制室,这次他成功地进入了飞船系统,他先运行全船自检报告,在漫长的后台运算中,跳入管理区。

首先查看的是船的平面图,他只走了其中一条路,这艘船还有武器库、动力区。空气是干净的。他所担心的潜伏期可以放宽心了。全船只有一个生命体。是他自己。能量源尚未枯竭,接近油尽灯枯。推进装置如船长所说,已经损坏。索性备品区有几套宇航服尚未受损。顾丹墀顺利地找到了船员的宇航服。有一套宇航服和他的身高体重符合。他可以靠这套衣服升上水面,

他本想研究一下这艘船原本的目的地,和这艘船所经过的地方,然而系统用一个空白的回答结束了他的查询。这艘船的星航日志被带走了。或许是船长带走的,或许是帝国军带走的。

根据神无对有栖的偏爱,顾丹墀合理怀疑‘谢顿号’的星航日志在他手里。眼下,关于船上发生的一切,只有船长的水晶碎片和那面受损的墙壁。船长的声音,他已经转化为文字,存储在手环里;此刻,只剩下那堵可怕的墙。

船长的信已经很令人不适了。顾丹墀不太确定他想不想知道这艘船的细节。但是,唯一能确定这艘船过去的,只有那些人癫狂的话语。顾丹墀叹了口气,像攥紧护身符一样攥了攥带有有栖声音的水晶,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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