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屏这辈子都没有追过人，从来只有别人追求他的份儿，可是为了小老师，他得追一次。
没有经验难免用力过猛，导致复济大学最近的学生全都当起了吃瓜群众，每天一问：“张教授什么时候同意？”
江屏作为青年杰出画家，媒体关注当然不少，所以这很显然给张棉带来了麻烦，以至于他现在每次去荣藤馆开会的时候都要时刻小心自己有没有被狗仔跟踪。
比起江文远的低调，江屏实在是高调得没边儿了，愈发让张棉觉得这是两个人。
尽管拥有同样的灵魂。
他仔细审视的同时难免有些怅然，可是他忘记自己只经历过江文远三十岁以后的岁月，从来都没有见过二十多岁的江文远有多么桀骜。
对于张棉的顾虑，江屏当然不知道，他只以为是小老师忘不掉自己的亡妻。
对于这位亡妻，江屏很不满，并且抱有很大的敌意。
——死都死了还跟他争什么？
某个夜里，江屏用凉水洗澡，成功把自己作感冒。
他并不主动打电话，而是熬了几天将自己熬成重感冒，然后成功等到张棉给他发消息。江屏一阵咳嗽，试了试自己的声音，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回了条语音过去。
果不其然，下一句张棉问他：生病了？
江屏捂住喉咙，按下语音键，“不知道……只是有些不舒服。”
十分心机，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
原本以为能够博得对方的同情，什么“需要我来照顾你吗”，没想到对方很快回复：去买点药吧，应该是感冒了。
江屏捧着手机陷入短暂的人生怀疑：难道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不够严重？
无奈，只能厚着脸皮上：“您能来看看我吗？我现在很难受。”意思就是不能自己下去买药。
那边沉默下去，良久发来两个字：等我。
江屏盯着手机界面，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然后猛地翻身起来又冲了个凉水澡。恨不能把自己作死，这样小老师一定会多可怜可怜他。
张棉其实刚从外面回来，抓捕堕落者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伤，脱掉带血的衣服换了身宽松卫衣，草草缠了几圈绷带，拿上车钥匙才出去。
打开江屏发给他的定位，在进入小区之前到药店买了几盒感冒药和一根体温计。
张棉拎着东西按响门铃，门自动从里面打开，只有一间卧室微微亮着光。
他走进去，将东西放下，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对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有些潮湿，“洗澡了？”
被子里面的人动了动，似乎刚睡醒，从被褥里面抬起头，露出潮红的脸颊和苍白的嘴唇，乍一看全是病气，虚弱无力道：“嗯，出了汗就想洗澡。”
张棉显然很吃软，无奈叹气，“怎么不吹干头发再上床？这样肯定会感冒的。”
江屏嗓音嘶哑：“头晕，想睡觉。”潜台词就是他病得太严重了，没有力气自己吹头发。
张棉问他吹风机在哪里，江屏先是惊讶后是喜悦，指了指旁边的柜子。
找到吹风机，插上电源，张棉十分有耐心地调整好温度。江屏从床上坐起来，黑色丝绸质地的睡衣领口微微敞露出小片胸膛，肌理分明。
小老师看过来的时候，他理了理衣襟，虽然向来厚脸皮，但此时却耳根莫名滚烫。
江屏的头发并不是很柔软，带着男人的刚性，比女人的头发丝要稍微粗一点点，好在平日里有好好打理，还算滑顺。
张棉的手指穿过去，撩起漆黑的长发在热风里慢慢烘干。
江屏舒服地眯起眸子，看着玻璃里面目光认真、微微抿紧嘴唇给他吹头发的人，忽然发现对方不止是外表长得好看，仔细看更像“贤妻良母”。
啊……好喜欢，不愧是他的小老师，哪哪都好。
“谢谢你啊。”他握住对方的瘦削的手腕，微微侧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能在我生病的时候这么照顾我。”
江屏很清楚自己的长相优势，但他忘记了张棉不是那些狂蜂浪蝶的女人。
认真吹头发的张棉蹙起眉，“你挡到我了，把脸转过去。”
江屏：“……”
等吹完头发，江屏被赶到一旁坐着，嘴里乖乖含着体温计，眯眸看着张棉忙里忙外。
最后一看温度，39度半。
张棉蹙眉不语，没想明白江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把自己烧到三十九度半都不去医院看病的？
他提议：“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本来还想再闹腾的江屏在他的认真注视下选择妥协：“好吧，那您能陪我一起吗？”
张棉本来就打算把病患送到医院再离开，闻言点头：“当然。”
江屏换了身衣服，乖乖戴上帽子和眼镜跟在小老师身后出门。坐电梯的时候，他目测自己比对方高了足足一个头还多点。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身高，江屏漫不经心地想，有可能是自己喜欢能俯视小老师的感觉，或者可以地清楚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那种感觉，令他莫名颤栗和喜欢。
真想完全占据对方的目光，直到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给别人。
看完病从医院回来后，张棉把装着药的塑料袋放下准备告辞，江屏递过来一杯水，歉意地表示今天晚上麻烦他了，喝杯水再走也不吃。
张棉不好拒绝，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他尝不出什么味儿，但江屏却突然一拍脑袋说自己拿错了杯子，这里面其实装的是昨天晚上没喝完的白酒。
被成为迫酒驾行驶的张棉：“？”
江屏诚恳提议：“如果您不介意，今天晚上就宿在我这吧。”
张棉神色平静：“没关系，我还是回去吧，下午的ppt还没有做完。”实际上，酒精对他并没有什么用。
江屏：“……”真是爱岗敬业的好老师。
时隔半个月到了阴雨缠绵的日子，江屏觉得最近时段不错选择于是再次装病，这次他终于把心心念念的小老师留下来，然后偶然发现了对方身上的伤口。
他可真心疼。
快要心疼死了。
他的小老师身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些难看的伤口？
其实张棉自己也很疑惑，这些伤口是上次受伤留下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一直没有愈合，阿韭的解释是那个堕落者身上可能蕴含了某种污秽的力量，荣藤馆已经取了样本在研制解药，短信通知说明天就会送过来，可不巧的是今天晚上换衣服恰好被江屏撞见。
江屏这次烧的比上次还厉害，偏偏还不安生，使劲作，从医院弄完药回来下起大雨，两人没带伞，江屏脱了衣服固执地要兜在他头顶。
等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淋湿了。
张棉还好，只是湿了一点，江屏却湿成了落汤鸡。
回到家，江屏找了身干净衣服给他，让他换上。
张棉没有任何防备，在客卧里换衣服的时候被撞见，江屏端着姜糖水推开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他腰上缠着的绷带，有些地方伤口比较深所以渗出了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虽然事实上确实挺严重，但张棉并不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不是很在意。
可江屏不同，他非常在意，非常心疼。
疼得他胸口难受。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去教训他。”
江屏鼻子不透气，说话闷闷的，嗓音嘶哑，薄薄的眼皮垂下来时竟然有股戾气，话里的“教训”也不像是玩玩，倒更像是要把人弄死一样。
这一刻，张棉突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江文远的影子，心情瞬间十分复杂。
江屏本来还很生气，结果猝不及防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被小老师握住手，他愣了愣，眼里的戾气顿时消散。
张棉有些紧张，干巴巴地教育：“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要一直做个好人才行。”
江屏看出他的紧张，笑眯眯保证道：“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您放心，我会一直都是好人的。”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唇齿间辗转了一遍，莫名的缱绻。
张棉有些不习惯这样明显的示好，低头闷闷嗯了一声。
江屏靠近几分，温热的手掌抚上对方的腰，隔着绷带温柔地触碰，“还疼吗？”
张棉很诚实：“不疼。”实际上，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江屏吻了一下渗血的地方，抬起头：“可是我疼。”
“我好心疼啊，小老师。”
张棉愣住。
江屏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目光幽静：“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请不要让我英年早逝。”
张棉目光微微动容。
江屏握紧他的手。
他低声回应着，模糊不清：“嗯，知道了。”
再后来，他似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跟江屏滚到了一起。
张棉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在引.诱他。
男人按住他的腰，克制地俯下身，颊边流下滚烫的汗水，落在染血的绷带上。
“我浅一点。”
实际上并没有。
绷带渗出新鲜的血液，一双手扶住健硕的背肌，圆润干净的指甲在黑夜里颤抖地、用力地抓出痕迹。
沉闷的男声在耳边问他：“要听点音乐吗？”
“不……不用。”
“说您喜欢我，小老师。”
“我、哈呃喜欢你。”
“说您爱我。”
“我……爱你。”
“谢谢，我也是。”我将永远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