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嗅蔷薇

《枕刀嗅蔷薇》

第十章 敌明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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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不大,但却出人意料的干净,一个枯瘦佝偻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这人已经很老,虾米一样的弯腰上系着条青布围裙,围裙带上别着一根又长又重的铜烟杆。

美好烂漫的年华已偷偷逝去,岁月留给他的,只剩下满头白发和褶皱粗糙的皮肤。

但也许是为了补偿,时间仿佛又赋予了那双干瘦如鸡爪的手某种魔力。

一大碗隔夜饭,三个鸡蛋,一小撮葱花,再加半勺盐,经过那双手,就变成了一大碗金黄诱人的蛋炒饭。

餐盘上已放了一盘酱肘花,加上蛋炒饭,再将那只闪亮的银壶灌满老陈醋,一顿午饭就又完成了。

老人端着餐盘走出厨房,厨房对面是柴堆,码放着整齐的劈柴和枯枝,老人没转身,也不知为什么,竟一直向柴堆走了过去。

他为什么要把饭菜端到柴堆上去?难道因为老眼昏花,连路也看不见了?

他终于在柴堆前停住,然后忽然抽出烟杆,竟准确的插入身旁墙壁上一个石缝之中。再轻轻一转,就听“嘎啦”声响,整个柴堆竟被三条铁链缓缓吊了起来。

柴堆下赫然竟是一个大洞!

洞中有光,又见一行台阶延伸进地洞深处。

一盏油灯在小桌上孤独的燃烧着,它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太阳,永不疲倦的照耀着这小小的地下世界。

地室很小,虽然有两个通风口,但空气中依旧充满了潮湿发霉、以及灯油燃烧的浑浊气味。

灯光昏黄,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又窄又硬的小床上半躺着一个人。

这人双手各拿着一样东西,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注视着这些东西发呆了多久。”

他左手中有一叠崭新整齐的银票,右手里却是三颗用皮绳拴在一起的虎牙。

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一直保存的很好,可是送他东西的人呢?他们是不是也都活的好好的?

“你们都不在了,是不是都因为我而死?是不是我害了你们?……”灯光照着他的脸,他眼中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头脑渐渐变得混乱,这世上很多问题就是这样,你越是苦思追问,就反而越发痛苦混乱。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苍老尖锐的声音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把这些东西再看一万遍,他们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周扒皮端着餐盘,终于缓缓走下台阶。

沈爱花转过头,周扒皮已将餐盘放在灯下,缓缓在一旁长凳上坐下。

沈爱花笑了笑,却笑得又苦又涩,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们都不认识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周扒皮也不看他,又拿着烟袋在墙壁一块石头上轻轻敲打,“咔咔”声响,柴堆又落下,将洞口封住。

周扒皮道:“不错,我若不认识你,也用不着每天拼了老命给你做饭。”

沈爱花又笑了,摇着头道:“我本以为你会谢我的。”

周扒皮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将瓶中烟叶倒进烟锅,用拇指压实,瞟了他一眼,道:“谢你?”

沈爱花叹了口气,道:“若没有我吃,你做的饭岂非都糟蹋了?你每次做饭,我都帮你吃的干干净净,难道不应该谢我?”

周扒皮也不理他,将烟锅凑到灯上点燃,用力抽了几口,“这么说……你倒是个好人?”

沈爱花笑道:“帮你吃了这么多年饭,我实在是太好了!”

周扒皮缓缓喷出一口烟雾,悠悠道:“我这老不死的至少还可以再做几年饭,却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吃几年喽……”

沈爱花微笑道:“我只知道我还不太老。”

周扒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你已在我这躺了几天?”

沈爱花道:“五天。虽然这里看不见阳光,难辨时辰,但你已给我换了五次药,送了十五次饭。”

周扒皮叼着烟杆:“不错,那你知不知道山河会的人已来找过你几次?”

“五次。”

“你知道?”

“他们每次来都要在你屋里搜一遍,动静很大,就算这地洞里也能听得见。”

周扒皮道:“他们并不笨,早已把我这盯上了,每天来一次,只不过就算再来一百次,他们也还是找不到我这机关。”

沈爱花道:“用不着一百次,只要再过两天,他们就不用再找了。”

周扒皮目光闪动,道:“你会去找他们?”

沈爱花没有回答,却又笑了笑,“我只怕把你的小店吃空了。”

周扒皮道:“虽然你的伤好的很快,但他们既然能安排人手每日来找你一次,就说明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还是要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爱花不说话了,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票,过了很久,终于道:“老孙只有这一个女儿,我非去不可,何况……她还是从我手中丢的。”

周扒皮也不说话了,他知道,若沈爱花这种人下了决心,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的。

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去,那么你对山河会了解多少?”

沈爱花道:“不多,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管闲事。”

周扒皮道:“山河会‘七水五岳,’南北一共十二个分舵,你总该知道的。”

沈爱花点点头,“我知道。”

周扒皮道:“分别是哪七水,哪五岳,你可知道?”

沈爱花眨了眨眼,“我只知道五岳是泰、华、衡、恒、嵩。”

周扒皮道:“不错。……七水分别是长江、黄河、珠江、淮河、辽河、海河、还有松花江。”

沈爱花点了点头,冷笑道:“想必赵老大都曾在这些水面上做过买卖。”

周扒皮目光闪动,缓缓抽烟道:“他们在这些水面上杀过的人,绝不会比杀过的鱼少!”

沈爱花默然。

周扒皮接着道:“这十二个分舵遍布大江南北,每个分舵不仅掌管着大量产业,而且又各下辖着三十个堂口,所以山河会一共有三百六十个堂口!”

三百六十个,沈爱花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听见这个数字,却也不禁为之动容,喃喃道:“‘有山有河就有山河会,’这句话看来果然不假。”

周扒皮道:“现在就算没山没河的地方只怕也有山河会的人了,而陆不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翠松堂’堂主而已。”

沈爱花忽然又笑了,讥笑着看向肋下的刀伤,道:“一个小小的堂主,却已让我足足躺了五天。”

周扒皮放下了烟杆,道:“只不过是一个堂主,就已让你受伤,那十二个分舵主的武功自然更加高深了得,若只单打独斗你或许还有机会,可若他们联手,你有法子对付么?”

沈爱花摇了摇头,苦笑道:“现在还没有。”

“以后会有?”

沈爱花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周扒皮道:“但你还是要去?”

沈爱花又笑了,“我若现在说不去,你信不信?”

周扒皮正盯着他,苍老的脸上突然变得严肃,缓缓道:“你若不去,你就不是沈爱花了!”

烟已快燃尽,周扒皮轻轻在桌上磕了磕烟杆,忽又叹了口气,道:“可是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你怎么知道那闺女还在翠松堂?陆不崎随时可以将她转移,就算还在翠松堂,他也一定召集了会中高手,做了充足准备,你单枪匹马,就算浑身是手,又能有几分把握将她救出来?”

沈爱花沉默着,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两样东西,看了很久,终于伸手拿起了床边的刀,将那三颗虎牙仔仔细细的拴到了刀柄上。

周扒皮看着他,接着道:“所谓双拳难架四手,好虎不敌群狼,你至少也该找个帮手的。”

他又叹了口气,抬头凝注着头顶的烟雾渐渐散开,喃喃道,“只可惜我不能再年轻三十岁,否则……倒不妨陪你赌一把!”

沈爱花抬起头,就看见周扒皮那苍老褶皱的脸上竟发出了年轻热血的光!

他当然已不再年轻,那只不过是他回想起曾经的热血年华,短暂的回光返照而已,沈爱花知道,他毕竟已经老了。

对老人来说,最宝贵的财富岂非就是记忆中那些曾经的青春年华?

沈爱花微笑道:“你知道的,我已很久不赌。”

周扒皮霍然转头,看着他道:“莫非你已有了把握?”

沈爱花道:“没有,但是他们也没有!”

周扒皮道:“什么意思?”

沈爱花道:“他们把小菊捉走,就是为了引我现身,现在我没出现,他们应该还不会杀她。”

周扒皮道:“不错。鱼还没有咬钩,当然还不能毁了饵!”

沈爱花道:“他们人多势众,可还是找不到我,所以什么时候现身还是由我说了算。”

“不错。”

“他们声势浩大,我却只有一个人,但敌明我暗,他们还是没有把握能抓住我,可我却随时都可以找到他们!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还是我占了上风。”

周扒皮端着烟杆,沉吟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打算偷袭他们?你觉得只要偷袭,就有把握把那姑娘救出来?”

“没有!”

“没有?”周扒皮诧异的看着沈爱花,“若还是没有把握,你这些岂非都是废话?”

沈爱花道:“虽然没有把握救出小菊,但总有机会制住陆不崎的!”

周扒皮道:“你想制住陆不崎,用他把那姑娘换回来?”

沈爱花点了点头:“他们可以把小菊藏在任何地方,但陆不崎作为一堂之主,总不可能也一直做缩头乌龟,何况他本就想亲手杀我报仇,怎会不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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