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记

《临渊记》

第 90 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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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只是因为夜长梦多,不敢养虎为患?

又或许,只是顾念师门情谊,还清往日恩情?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还是说……

江北苦战至今,已然岌岌可危,当前百年难遇之良机,亦是稍纵即逝。

故而当机立断,再不犹豫?

毕竟,他们云家,身为万民之君,大魏之主,万万不会因一己私欲而轻易动摇。

与孟十一成亲,必定是权衡利弊,谋划深远的决定。

那么……

到底谁能解释,长公主为何跪下?

还是说,云渐她真的想嫁给……

我?

孟十一又要掩唇咳嗽,被曲九眼明手快,翻手一针,生生止住了。

他故意惹得人心潮起伏,却像是忘了此前叮嘱,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师弟,眼瞅着他面色僵硬,嘴唇紧抿。

兀自不忘添油加醋。

“即便没有圣旨,要引蛇出洞,总还有别的办法。”

“但若是没有圣旨,不平白惹上这许多干系,你会乖乖去成婚么?”

“如此不择手段,本少爷倒是高看一眼。”

“至少她对你,勉强算是真心实意。”

帝都之人尽皆知晓,长公主受先帝遗命,执掌朝纲多年,对今上从不行君臣之礼。

倒是皇帝,为示感激,私下执兄弟之礼,敬云渐为长。

以她的身份,她的傲气……

孟十一闭了闭眼睛,沉默半晌,方才微微呵出一口冷气,自嘲般笑了笑。

他一贯是了解她的。

可能,了解得太多了些。

还记得,当年潜入公主府前,他就已经听很多人,很多很多人,说过云渐的过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对方,又是难得的年少成名,无双风采。

几乎所有人说完,都难免一声轻叹,感慨二人郎才女貌,有缘无分。

哪怕远在金陵,那戏本里写的,嘴里唱的,也依旧是他们的过往。

他知道,他一直就知道,十一这个名字,之所以存在于云渐的世界里,是因为她的无尽相思,无可奈何。

就连他们在一起……

也是借了别人的吉日良辰。

偏偏他,再无余生,扭转乾坤。

若是还妄想贪恋此间,看一夜鱼龙,火树银花。

多奢侈啊。

他都要死了。

“师兄……对这净尘之毒,究竟有几分把握?”

“三到五成。”

曲九也不骗他,答得格外坦然,却又风淡云轻地添了后半句:

“不过,这个问题,殿下从未问过我。”

大约,早已笃定了心思,无论如何。

说好了的。

嫁给你,哪怕一天,一刻。

孟十一咬紧了牙关,唇齿间的腥味,终于迟钝般,渐渐泛出了涩意。

刚饮过的良药,原来竟是苦的。

正午的阳光,已照不暖他满身寒凉。

曲九不咸不淡地觑他一眼,偏要以言辞为刀,剖开他的胸口,看看自家师弟到底想些什么。

于是他问道:

“她是一国公主、天之骄女、万人之上的身份,就算是这一世不再二嫁,也没人胆敢欺辱,若是真要改嫁,你从土里爬出来也拦不住吧?”

“你为她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折腾没了半条命,总不是不喜欢吧?”

“她都不在乎天长地久,那你到底……”

“又介意什么?”

曲九话糙理不糙,字字句句,顶到了孟十一心坎上,逼得他退无可退。

他,介意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金陵城中,生死一线,哪怕内奸身份已昭然若揭,她却依然求救于秦家眼线……

而对方,哪怕如此良机,明明可将云渐掳掠囚禁,甚至以此胁迫帝王,却仍不愿辜负于她。

他分明知道,一旦云渐回京,必要先将里通外国、冤死无数性命之人斩于刀下。

云渐当然也清楚。

却终究是一人信任,一人不负。

孟十一,倒像是个外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情深缘浅,恩怨交织,却还心心相印,生死交托。

与其说介意,或许不如说是……

嫉妒吧。

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十一咽下口中血气,微微别过头,反问他:

“你,问这些作甚?”

“你若成了驸马,每日必定眉开眼笑,蜜里调油,只怕病情就能好上三分。何况,以殿下的性情,还不得攒着满大魏的奇珍异宝往你身上堆?本少爷也好拿你练练手,修炼医术。”

曲九笑了笑,又凑到他面前,扮了个鬼脸。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

十一根本不想理他。

他却又挠了挠侧脸,低声道:

“有时候,梦中回想,当年曲家灭门之前,我本该做很多事。”

“但我没有。”

他笑眯了眼,依旧是没心没肺的语气,懒懒散散地说着,仿佛别家的故事。

“如今啊,忏悔都找不到一个坟头咯。”

终究,是独留在世上的人……

茕茕孑立,追悔莫及。

长公主,必定明白这个道理。

曲九说完了话,也知道自己这蠢师弟性子执拗,半天拐不过弯来,更憋不出一个屁响,索性收了银针,提了箱子起身,准备出去抓药熬药。无广告网am~w~w.

“你安心休息,困了便睡,午膳我会送来。”

“……好。”

“大婚就在半月后,你且调理几日,届时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出手。”

“嗯。”

“我先走了。”

曲九匆匆忙忙出门,却不知怎地,迎面便撞上常醒。

院中的枝叶,忽而被风轻拂,宛如撞破某个秘密般,窃窃私语。

碎落的阳光,泛着金黄。

她依旧是一袭玄衣,拎着几只糖人、玩偶、走马灯,正站在路口,由着孩子们胡闹,争着扯她袍角。

谁家的炊烟,缠绕她的发丝,缱绻了淡淡几缕,人间喧嚣。

微弯的唇角,仿佛在笑。

常醒转过身看他,露出了耳畔,一线红宝石耳坠,轻盈盈地晃。

白皙耳后,纤长脖颈……剔透分明的眸子里,都是他的影子。

她不知他为何怔住,直勾勾地望着,只好伸了伸手,问道:

“想吃糖?”

“不……不不不不,本少爷怎会……”

曲九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忽地又住了口,连连摆手,逃命也似地飞奔离去。

常醒也不追他,先把手头的玩物都散了,与孩子们道别,这才进了房门,与孟十一打招呼。

随即掏了张极厚的信封,递到他的手里。

“公主府叫我去了一趟,说是要先把地形布防、当日计划等等,送给你过目。”

十一拿来一看,只见笔走龙蛇,锋芒肆意,拆信的指尖便是一顿。

这是……云渐手书。

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些怯懦来。

“你可见到了殿下?”

“不曾见面。只在门外转了转,闻见药香。”

“病得重么?”

“我不是大夫。”

常醒漫不经心的一句,径自将他撅了回去,见他失神,却又淡淡说道:

“不过,你若有信,我可以替你送去。”

写信?

孟十一抿着唇角,并不答话,只闷头拆信,一页一页地翻阅。

戟园的情形,他早已了然于心,所谓布防巡卫,既出自云渐之手,必定是严丝合缝,难有破绽。

大婚当日,宾客云集,礼节繁琐,云渐居然也事无巨细,一一叮嘱而过。

孟十一堂堂皇城使,本就记性了得,向来一目十行,却偏偏好似阅示公文般,一字一字,看得认真仔细,严肃正经,恨不得瞧出朵花来。

只见那纸上笔迹越写越草,虚浮无力,却还吃定了读者熟悉,必定能看明白。

想是病得不轻,还非要亲自执笔。

大约是气得狠了吧。

孟十一几乎能想象,她是如何熬红了眼眶,紧咬着嘴唇,对着烛火摇曳,奋笔疾书。

也不知睡得好不好。

可有安生吃药?

他想……

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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