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给孩子们请个好塾师，周友德四处寻访，几经周折，终于得知十六井子镇有个叫做荀淮生的大才。

此人少年成名，号称神童。

十二岁就开始参加乡试，奈何这个荀淮生命里多舛，考运又不佳，直到三十多岁才勉强中了个秀才。

早些年，别说区区一个十六井子镇，就是在整个宝泉县，荀淮生也是才名卓著的。

后来，他屡试不第，早年博得的才名，渐渐沦为君子的一声叹息，小人的挖苦讽讥。

屡试不第的荀淮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型代表。

多年以来，荀淮生一心读书求功名，从来不事生产。老父老母相继亡故之后，原本颇为殷实的家业，又渐渐坐吃山空，全靠贤惠的发妻给地主家当奶妈子，这才勉强养活了三儿两女，外加一个“百无一用”的荀淮生。

周友德为请荀淮生来自家私塾任教，特别在西院收拾出两间上房，请荀淮生一家来住。并许诺荀淮生的发妻在周友德家做工，他的三儿两女也可以跟着周东阁一起在私塾读书识字。

除此之外，周友德还斥重金到县城购了两大牛车书籍，用以填充私塾的书房，好叫荀淮生在日常授课之余，还能继续精进自身学业，达成求取功名之夙愿。

如此优渥的条件，荀淮生自然是喜出望外。

一百五十吊的束脩一到手，荀淮生就毅然决然的卖掉了十六井子镇的旧瓦房，带着妻儿来到了秦家木匠铺村安家落户。

正月十六。

老周家的私塾“啸鸣斋”正式启用，私塾门口挂着一副荀淮生创作的对联。

上联书：百兽心惶乳虎啸

下联对：众禽神醉雏凤鸣

私塾启用的第一件事，就是拜祭孔圣先贤，宣誓私塾的创建宗旨，祈求圣贤庇佑。

仪式虽然简短，却不失庄严，很符合孩子缺乏耐心的秉性。

十几个孩子兴致勃勃的拜祭了孔圣，就连二憨这个小书童也不例外。

鉴于周友德家的六个子女均未开蒙，荀淮生决定从认识文房四宝开始讲起：执笔姿势，研墨方法，沾墨荡笔……

然后就郑重其事的教起《三字经》来。

第一天当书童的二憨，不知道自己都应该干些什么，就会傻乎乎的跟在周东阁身后等他发号施令。

“人之初，性如田。”

“种桃李，果满园。”

“怠荒惰，藤莽缠，”

“荆棘密，致愚顽。”

荀淮生手握书卷，摇头晃脑的在前边领读，私塾里的十多个孩子鹦鹉学舌般的朗朗跟读。

这里面可不包括二憨，二憨只管傻不楞登的瞪着那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周东阁，随时准备接受他的指令。

荀淮生领读了几遍之后，目光炯炯的看着端坐在教室里的蒙童说：“一个人刚刚生下来，就像是诞生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如果在地里种上桃树和李子树，那么这片沃土就成了一个桃李芬芳的果园。

要是因为懒散怠惰，什么也不种，这片沃土就会长满无用的荒草和不成材的荆棘，这片沃土就荒废了。

咱们读《三字经》，学做君子，学做圣人，就是在种桃树和李子树，就是帮恁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荀淮生顿了顿接着说：“人的天性中有五个善之本源，接下来，吾将为尔等演示五德之法。”

他轻轻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似张似合，如同托着一颗看不见的球。

接下来，荀淮生顾盼神飞的朗诵道：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仁德如木，刚毅正直，爱人爱物，有担当力。”

就像念出一句玄妙无方的咒语，当荀淮生朗诵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右手里突然涌出一团绿色的光来，绿光沿着他的臂腕快速涌向掌心，很快就在掌心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绿色光球。

除了荀淮生的三儿两女，其他顽童各个都被这一手震惊的目瞪口呆。

陈二憨同样心神巨震，五德筑基称秀才，荀先生已经变成神仙了吗？

荀淮生的子女各个面露得意之色，傲娇的小脸上写满了“这是俺爸！”

周东阁等哪有时间艳羡他们？各个都死盯着荀淮生的右手，目光里充满了崇拜与炽热。只见那团绿色光球上，隐约旋转过几片绿叶，偶然可见各色花朵在其间生生灭灭。

在这团绿光的照耀下，陈二憨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可爱起来，他想要帮助每一个人，爱护每一件物，二憨好像突然明白了每一种庄稼都应该怎么种，那是仁德散发出来的感召力。

见蒙童们已经被仁德之光感召，荀淮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往下朗诵道：

“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礼也。礼德似火，温柔谦逊，洞若观火，举止合度。”

呼烘烘烘烘！

随着荀淮生的朗诵，他右掌里的绿色光球突然迸发出几粒暗红色的火星，火星随着光球旋转，眨眼之间就把整个光球点燃了，几乎就在一瞬间，绿色光球就爆燃成了一个碗口大的火球。

火球散发出明亮的光，陈二憨兴奋的看着那团火，那团火好像通过他的眼睛，直接照到了他的心底，陈二憨觉得心底从来没有这么敞亮过，一时之间，好像想通了很多道理。

“襄善之心，人皆有之。襄善之心，信也。信德归土，忠厚宽大，勤俭朴素，笃行道德。”

橙红的火球逐渐熄灭，化作一颗鸡蛋大小的沙土球，黄澄澄的沙土球上似有山峦隐现其间。原本烘烘做响的火球，此刻变得格外静谧，就像沉默的大地。此时此刻，在陈二憨的眼中，荀淮生就是一个掌控一方世界的神。

忠厚朴实的感觉充斥着二憨的内心，二憨觉得只要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他可以脚踏实地的做成任何一件事。

还没等蒙童们缓过神来，想你怀生继续朗诵道：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义也。义德从金，豪爽磊落，善于交际，敏捷果断。”

黄澄澄的沙土球里透出许多白色的光点，锋锐的白色金属颗粒越来越多，隐隐传出铿锵铮鸣之声。片刻之后，沙土球就变成了一颗白色的金属球，白球如光似水，看上去很锋锐，似乎又很柔软，球体上流转着菱形和雪花形的花纹。

在白光的照耀下，二憨的胸中涌起万丈豪情，他感觉自己好像化身成了过五关斩六将，挂印封金随旧主的武圣人关羽，又像是长坂坡中七进七出勇救幼主的白袍义士赵子龙。

二憨的心在怦怦怦怦的狂跳，脑袋里嗡嗡嗡嗡的狂叫，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感到胸口一阵阵的憋闷，胸膛里热乎啦啦的，二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呼哧呼哧的喘息起来。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智也。智德属水，心灵手巧，擅精艺术，柔和就下。”

随着最后一句经典朗诵出口，铿锵铮鸣的金石之音渐渐消隐，叮咚潺潺的水流之声浮现，白色光球变成了一颗透明的水球，波涛澎湃之声从水球之中传来，球中似有惊涛骇浪，球中似隐无限汪洋。

水球形成的那一刻，以前的劳动情景不停的在二憨的眼前浮现，如何给牛配备草料，如何栓牛缰绳，如何放牧，如何烧炕等等等等，很多原本不慎明了的地方，二憨似乎一下子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儿。

二憨兴奋的手舞足蹈，竟然一下子打翻了周庭香桌上的砚台，墨汁四溅，弄脏了好几个蒙童的衣裤。

年仅五岁的周庭香吓的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二憨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面红耳赤的呆立原地，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