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二憨红肿着眼睛，早早起来先看看另外那几口干烧的锅坏没坏，看见锅没坏，二憨的心这才放下大半。

匆匆吃了两个馒头，二憨直奔牛圈跑去。

很快就在牛圈附近，找到两个装牛粪的大筐，一条扁担，还有一把撮牛粪的大木锨。

二憨把大筐挒到牛圈里，拿着木锨吭哧瘪肚的往里装牛粪。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装满了两筐牛粪，拿起扁担，挂上扁担沟……

咬紧牙关往起一挑，诶？怎么这么轻？

二憨定睛一看，哦，原来是扁担钩子上拴的线太长，自己身材又太矮，扁担根本还没受力呢。

要想叫扁担受力，除非二憨用双手举扁担，二憨试了试，根本举不动。

没办法，二憨只好把扁担放到一旁，一筐一筐往外挎吧。

二憨学着大人的样子，把黄瓜粗的胳膊往筐梁上一绕，企图把筐挎起来，结果憋了个脸红脖子粗，粪筐也只是轻微动了动。

万般无奈，二憨只好拽着筐梁往外拖。

恁还别说，这下二憨还真就把筐给拖动了。

二憨撅着屁股往外拖筐，粪筐哗啦哗啦的划过地面，留下满地粉渣粪水，臭气熏天。

好不容易把牛粪倒在粪堆旁，二憨擦了擦头上的汗，留下一脸牛屎。

牛粪已经把他熏的闻不出臭味儿了，他拿着筐回去，继续清理牛粪。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左一筐，右一筐。

二憨正撅着屁股往外拽牛粪筐，突然咔的一声响，牛粪筐嘭的一下破了，牛粪撒了满地，二憨也坐了一个大屁墩儿，坐了一屁股牛屎。

完了！

昨天把锅底儿烧掉了的事儿还没了，现在又把东家的粪筐给拖坏了，这可咋办呢？

二憨的心砰砰砰砰一通狂跳。

正当二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东家周友德恰巧过来了。

周友德一看这满院子都是牛粪，到处都是臭气熏天的，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二憨子！

恁这是清牛粪啊，还是扬牛粪啊？

恁看恁这弄的，满院子都是牛屎。

俺算是服了恁了，恁可是真能耐啊，往地里上粪的都没恁撒的匀乎。”

周友德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二憨，满脸淌汗的他，头发上沾着牛屎，脸上蹭着牛屎，身上也沾满了牛屎……

再看一眼牛圈，牛粪已经清出去了一大半，心头不由得一软，暗说，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把那些更伤人的话，嚼巴嚼巴就咽下去了。

周友德生气的说：“恁就不会想想办法吗？遇到不懂的，恁就不会张嘴问问么？

大扁担恁用不了，不会去找个小扁担用吗？

筐太大，挎不动，恁就不会去找找小筐吗？

去！到库房找老刘头，叫他给恁找个小扁担，找两个小筐来。

牛圈里的俺不管，今天恁必须把院子里的牛屎都给俺打扫干净了。

不扫干净了不准恁吃饭，听到了吗？”

二憨被骂了一通，心里却对东家感激不尽，因为东家没赶他走。

到库房去找老刘头要小扁担和小筐，库房里果然都有，不但有小扁担和小柳筐，连小铁锹也有。

二憨暗骂自己真蠢，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在遇到为难的事，自己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一定多问问别人。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一恍，陈二憨已经在周友德家扛活十天了。

十天以来，蠢笨的二憨子已经成了秦家木匠铺村的风云人物。

他能给老牛洗澡；

他能把锅底儿烧掉；

他能用牛粪抹地；

他能把活人给恁气死，他还能把死人给恁气的直跳脚……

那个嘴欠的彭三儿就问周大地主：

恁家是不是钱多到没处花去了？

咋请这么一个缺心眼儿的二傻子扛活儿呢？

二憨子属实有点太笨，周友德也有点儿受不了那些个嘲讽，他心里头窝火，就去找陈发，叫他赶紧把蠢儿子领回去。

陈发早就把钱输光了，哪里还有钱？

他不知羞臊的给周友德陪着笑脸，连说：“俺家孩子心眼儿是有点儿慢，可是他干活实诚啊，不会偷奸耍滑，恁再将就他几天，等他学会了，保准吓恁一大跳……”

陈发陪了不少笑脸，说了不少好话，最后半软半硬的说：“周东家，钱都叫俺输了，恁说俺也赔不上恁。

俺知道这事儿是俺们理亏，恁可怜可怜俺们这户人家吧，容孩子再干一段儿时间。

俺这就回去掂对钱，过段时间孩子要是还不行，不用恁说话，俺自己领孩子回去。成不？”

说完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友德。

周友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哪能禁得住陈发如此央求？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最后无奈的说：“俺倒不是差那十吊放牛钱，俺年年舍出去的钱也不止这个数啊，关键是他得会做活啊。

他若是单单不会侍弄牛，俺也能将就。

关键是他连个炕也烧不好，是扛活的不满意。

俺花钱雇一个，大小他也是个人儿，他就算不能帮俺搭台子唱戏，他也不能拆俺的台啊？

大发，恁说对不？”

一番话把陈发挤兑的无地自容，陈发只好说：“一个月，东家恁就让俺那憨儿子学一个月，他要是还不行，不用恁发话，俺自己把他领回来。周大善人，恁行行好，帮搭帮搭俺们家吧。”

周友德这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恼羞成怒的陈发，到周大地主家踢了二憨几脚，告诉他给东家干活多用点心，要任劳任怨，不要偷懒，要勤快些……

总之一句话，恁得咬牙坚持干下去，说完就气哼哼的奔赌场打牌去了。

二憨擦了擦委屈的泪水，心里下定决心要把牛放好，把炕烧好。

想起彭二爷说过的那些话，二憨每天烧炕的时候，都会留心观察每一铺大炕的特点，想着自己这些天都是因为什么挨的骂。

慢慢的他就琢磨通了：

南屋西炕和二进院南炕太爱热，要烧小半捆柴禾；

北屋东炕和北炕不爱热，要烧中捆柴禾；

其它几铺炕烧小捆就可以了；

刮西风的时候，要先烧二进院东屋北炕，再烧南炕就不容易反烟；

刮南风的时候，要先烧前院西屋南炕，再烧北炕就不打呛；

年青力壮的怕热，他们住的炕要烧小捆柴禾；

老人孩子怕凉，他们住的炕要烧中捆柴禾……

爱冒烟的炕，不是炕泥裂了，就是山墙根儿有耗子洞，要么就是烟囱漏风排烟能力差，要用黄泥把漏风的地方补好了，炕才好烧……

一个月后，骂二憨的人果然很少了。

时间长了，有扛活的就说：“恁别看这傻小子笨呼呼的，还挺会烧炕的嘞，俺看他比以前那小子烧的强。”

只有那个彭三儿不是个东西，动不动就损二憨几句，好像二憨刨过他家祖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