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竹舟抵岸。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陪伴着恶鬼，踏上草地朝着湖心城方向走去。
随风而来的细雨有些纷纷，它们扬扬而至，落在肌肤上传来一种十分细腻的触感。
更似连绵的通透水雾，不怎么看得见，但你却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仿佛点灯人最后一剑震飞的湖水，全都化为了这似雨非雨的水雾，过了这么许久仍旧飘飞不止。
已经能见到前方不远处整齐立着几匹马，马前有几道人影，那里大约也就是萧十三他们之前下马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离别的原因，沉默就像水雾一般，悄然弥散四周。
让人感觉数十步的距离瞬息便过，不觉中，人至马前。
点灯人像是忽然记起什么，回身看向萧十三，骇人面具后透射出的目光隐隐带着些许郑重：
“临行之前，尚有一不情之请”
“先生请说！”，既然先生开口，那么无论是何事，萧十三定不会推辞。
“正月初七，你……”
点灯人稍微顿了一顿，目光掠过百里玲儿，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小丫头。
既然老狐狸已经不在了，那有些事自然便由他来做主。
“你二人，朝向北方磕个头，也算遂我一桩心愿”
此番萧子夫遗骸归乡，最应该去送的其实是萧十三，不过他却不能去。
一者，天香城外的刺客和那十方无面楼中的神秘之人来路不明，尚待追查。
再者，此次送别必然声势浩大，人多眼杂，若是扰出什么是非，难保周全。
并且，暂时还未到让这小子得知萧子夫身份的时候。
不如由自己一并代劳，便可省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想必老狐狸也能理解吧。
“好！”
“嗯！”
二人没有半点犹豫，亦是没有追问缘由，径直一口应下。
“如此甚好，今后千花便随你们左右”，点灯人点了点头，这样一来，老狐狸泉下也该知足了。
“遵命！”，半男半女的白衣男人拱手作揖。
点灯人纵身上马，黑暗中的茫茫原野安静无比，乖巧的俯卧在他脚下，即便有夜风推波助澜，却也不敢造次。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萧十三嘴动了动，似有话。
本来先生已经说的很清楚，自己也想的很清楚，先去看看这个世界。
可是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没有方向，就像是世界这么大，该怎么去看？
特别是这段时日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告诉他，前路，必然难测。
“……先生……我不知接下来的路……该从何处开始……”
喃呢的话语声越来越小，却足够让听的人感受到萧十三心中的迷惘。
点灯人没有答话，接过瑶姬恭敬递来的帷帽戴起，边沿的黑纱自行坠下，遮住狰狞面具，将恶鬼与世界隔开。
有风走过，灰白的麻布衣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响。
“有意思……”，点灯人喃呢一句，干涩的鬼音随之透出黑纱敲响在心底：
“你只管向前行走！”。
不等回应，咴……，纯黑的骏马猛地跃起，疾蹄点地飞奔。
数人数马旋即跟上，不一会儿便彻底融入夜幕之中，远去。
……
这，这说了跟没说不就一样一样的吗？
难不成谁还能斜着行走，又或者倒退着行走？
萧十三心头不解，呆立在原地，看起来傻愣愣的。
鬼音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像是什么都没说，却又让人心间隐隐有些悸动。
若静下心来细细体会，必能体会到言语之间那种轻描淡写的狂傲，却又蕴含着些许俯视一切的气势，犹如万事万物皆受其掌控，尔等只管去做便可。
不过，这并非恶鬼想要传递的意思。
或许，他只是想简单告诉他们要勇敢的迈出第一步；
又或许，他只是想表达，只要一直往前走，便能看清这世界。
也说不清楚。
……
“千花乱坠迷人眼，清风夜，香衣裳”
“琴曲绕梁陶陶醉，朦胧月，美人儿”
“千花见过二位上仙，初次见面还请多照拂”
终有一阵半男半女的声音，吟着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东西，打破了这不知还会延续多久的沉寂。
这什么东西？！
面对如此，额，怎么形容合适，如此强势的自我介绍，女孩一时有些蒙了。
好像仿佛似乎记得她大哥有时醉酒回来，满身的胭脂香，兴致一起，便会吟一吟类似这样的东西。
“百里，玲儿……”
见萧十三还在保持呆愣，女孩只好接过来，内心的震撼却让她表述自己名字都有些不流畅的感觉。
“你可以叫我玲儿”
别人都说那么长，她说太短似乎有些不妥，还是加一句更显正式。
“你也可以叫我，花花”，特别是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些许忸怩害羞的意味。
“……”，兴许还是不加一句的好，女孩心底默默猜想。
“哎哟哟，玲儿姑娘的肌肤好生细腻……”，千花乱坠迷人眼倒是不认生，拿食指在百里玲儿白净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划。
唔，就像是被雷电蓝龙抚摸了一下，女孩的魂魄直接打了一个冷颤，猛的把手收回身后，反复揉着手背。
千花乱坠迷……，咳，花花挤了挤眼睛笑看着百里玲儿，兰花指顺便招了招，眼神中流露出的仿佛都是说，不急不急，慢慢就习惯了……
“小花花，你能不能矜持一点！”，瑶姬有些不满，更有些无语。
“死妖精，谁都能说矜持，就你不行，也不好好看看你穿的什么衣裳……”
“滚一边去！”，瑶姬好像真的有些怒意，懒得跟他废话。
又转头看向百里玲儿，媚眼微弯，柔声笑道：
“他一直就这样，倒也不是坏人，乖妹妹别往心里去”
百里玲儿微微颔首，她自然也能感觉到他们都不是坏人，但不是坏人也并非代表他们就是好人。
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因为女孩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和师兄，这也就足够了。
“他不叫上仙，他叫……”，女孩突然想起来，似乎应该解释解释：“少侠”。
“嗯？”，萧十三忽然转过头来，一副迷茫的表情，那表情全是在问，刚刚谁在叫我。
“哈哈哈……”，几人欢笑，一个人痴呆，却也缓解了不少尴尬。
……
接下来，千花乱坠迷人眼盛情邀请上仙和少侠暂缓出发。
一来借这万湖美景稍作休整，毕竟如此多的荷花盛放，此等景致也算世间难觅。
二来正好领悟领悟先生传授的高深剑招，三来也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行程，四来呢……
总之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上佳之选。
盛情之下总是难却，再说了，这儿也是世界的一部分，看上一看也无妨。
因为少侠觉得不太想去城里，所以萧十三与百里玲儿在花花的带领下穿行在万湖之中，打算一路往云雀平原深处行去。
虽然暂时还未决定去哪里，不过点灯人已经告之了方向：“你只管向前行走”。
至于瑶姬，也在那夜动身离去，离别时冲着萧十三眨了眨媚眼，再来了个抚媚一笑算作再见。
也不清楚迷没迷住他，不过也无妨，下次见面时便可知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