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火光，一条遍体黝黑的巨蛇，成人环抱那么粗，吐着猩红的信子，蛇尾不时摆动着，卷起周围的沙土朝火堆扑散而去，但是蛇首却一动未动，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大牛。

大牛也紧紧地盯着巨蛇，身上已经汗毛已经悚然而立，一股莫名的阴冷从脚底传至发梢，忍住心中的悸动，暗暗叫苦。

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吃人的怪物居然是一条巨大的蛇妖，这陷坑根本就没有办法困住没有四肢的蛇妖！

大牛咬咬牙，回身朝着正龛的先祖塑像重重磕了几个头，一个翻身上了供奉桌，将随身携带的草绳打了个结套在了塑像的颈部，接着跳回到地上，好在塑像是立像，手上稍一用力，塑像便微微有些晃动。

龛中七八尺高的实心泥塑像有近千斤的重量，大致试出了拉倒塑像的力道，大牛反而不害怕了。

“祖宗在上，保佑俺们顺利除掉这祸害，让村子里平平安安。”大牛低声念道，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搏一搏。

“嘭”地一声巨响，如同巨锤在内心神经紧绷着的村民们心中又重重敲了一记，大家纷纷朝后堂门口挤过去。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脸色惨白，年龄十一二岁的少年也慢慢坐了起来，朝门口轻轻挪动。

少年起初还有点摇晃，随后便慢慢适应了身体的节奏，步子越发开始稳健起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陈言摊开双手，看了看这双小手上的粗糙的纹路，想着刚才自己掐自己脸上的疼痛，终于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实。

“那么我现在到底是谁，是陈言，还是这个小名叫虎子的少年？”陈言有一边揉着自己有些混乱的脑袋，一边想分辨清楚自己的记忆。

然而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如此大反差的两种记忆应该是矛盾的，仿佛清浊两条河流交汇在一起，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交融，使得陈言几乎认为自己身在梦里。

“我是陈言，穿越到了虎子的身体，还是我是虎子，由于某种原因陈言的记忆进如了我的大脑，让我思考方式变了。”

他明显地有自主的意识认为自己是陈言本人，却拥有虎子的身体和记忆，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确定，显得有些心虚。

这个名叫虎子的少年自幼便没有了父亲，是母亲一人养大，能在在这种缺衣少食的恶劣环境中将虎子拉扯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虎子的母亲却做到了，从小虎子就非常懂事，捉鸟摸鱼，下田种地，自幼便格外孝顺自己母亲。

直到几天前的一个深夜，破旧的房门突然被撞开。当时村子里已经开始有妖怪吃人的传闻，所以虎子每夜都睡得很浅，虎子很快在睡梦中被破门声惊醒，就闻道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虎子听到身边的母亲叫了一声便没了声响，虎子一遍呼喊，一边朝门边摸黑过去。刚到门口，便被一股巨力抽中，昏死在土墙边。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心头的悸动犹在，梦中无法分辨时间，仿佛片刻，又仿佛许久，就像是在演一场代入感极强的戏。

陈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确定了自己仍是陈言后，将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先放一放，了解了周围的环境再做打算。

随着塑像的倒塌，透过微弱的火光依稀能看到正堂中传出瘆人的嘶叫声，随后一个人影从尘土中飞了出来，几个翻滚后撞在竹栅栏根部，还险些被倒刺刺中，这人正是负责当诱饵的大牛！

大牛原本打算以身为诱饵，待到蛇妖冲上来，塑像一倒，足够困住蛇妖，后院的人也就能看到正堂的情况了，再撞倒顶梁柱，也足够烧死蛇妖了。

没想到塑像只是将蛇妖压伤，受伤的蛇妖在挣扎中用尾部将大牛击飞出去，撞倒竹栅栏上失去了行动力，尘土飞扬中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形势，但是近千斤的塑像在蛇妖的不断扭动中有些许晃动，可能要不了多久蛇妖便会脱困。

大牛刚想对竹栅栏后的人说话，刚一张口却感觉喉头一甜，哇地一下吐出几口鲜血，头一歪昏了过去。

“大牛！”一个妇人焦急地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声音透过不太明亮的几支火把，向远处的黑暗投去。她想要冲过祠堂后堂的门，但是四周的几个汉子却死死拦住她，任凭妇人如何拍打撕咬也不肯退后。

大春一言不发地看着大牛昏死在地上，摸了一把脸鼻件的汗水，掏出腰间的短刃咬在嘴上双手在破旧的麻衣上擦了擦，徒手三两下翻过了两丈多高的竹栅栏，又回头看了一眼后堂，抽出竹栅栏后递出的一根竹矛，向前院缓缓走去。

村长又是焦急，又是愤怒，重重地跺了跺拐杖，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村长，怎么办？”跟着大春守竹栅栏的两个个小伙不知道是该跟过去帮忙，还是继续在这里看看形势。

见村长闭着眼侧着头朝前边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前去帮忙，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不晓得那种选择对，那种选择错，只有试了才知道。

陈言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况，本想推倒刚才躺着的地方再做打算，刚转过身，外面飘进来的腥臭味却让他无法再挪动步子。

这味道太熟悉了，陈言莫名觉得一股莫名的心酸和愤怒，心口被堵得喘不过气来，报仇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十一岁少年，又怎么能够报得了这个仇。

陈言抬眼看了看黑夜中的前院，理智地选择了一动不动。

但越是想冷静下来，心中的不甘和愤怒的情绪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陈言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了。

脑袋中也开始有种发自灵魂的撕裂般的痛，两种不同的记忆和想法在相互冲击，几乎不受控制。

“哎呀！虎子你醒啦，你这是怎么啦？”一个妇人看到捂着脑袋摇摇欲坠的少年，赶忙过来一把搀住，打算扶着他慢慢走回起身的地方。

正当陈言捂住脑袋，快要抑制不住呻吟的时候，胸前突然传来一阵清凉顺着胸口发散出去，直至全身。

脑袋中的撕裂感随着这股清凉慢慢散去，陈言摸了摸胸前，才发现虎子的胸前也挂着自己前世一模一样的血色平安扣，却不知是巧合，还是随着前世一起穿越过来的。

陈言还没坐稳，那妇人便又开口说道：“你都昏迷了好几天，多亏阎王爷不肯收你。你这才刚醒又到处跑什么，好好躺着休息，看你这身子骨弱的，明儿二婶我给你煮个鸡蛋补补身体。”

陈言望着妇人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发现语言一时还绕不过来，又怕露了馅，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又看看周围聚过来的老弱妇孺，其中不乏透着关心的神色，心中感动不已。

撕裂的痛楚虽然不在了，但是陈言隐隐有些后怕，两种记忆的如果这么对立，不能统一起来，估计隐患也不小。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情况，走一步算一步吧。”陈言再次坐了起来，打算到门前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在旁看护还没离开的邻家二婶一看到他起身，便想扶着他再躺着，陈言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活动一下。

二婶还要再劝，但是自己身旁原本熟睡幼子被外面吵杂的声音吵醒后开始哭闹起来。手忙脚乱之下也顾不得陈言，心道反正也就在后堂周围，便由得虎子自己四处走动。

前面正堂的搏斗在几个人的喊杀声混杂着痛苦的呻吟声中显得十分激烈，昏暗的火光和蛇妖挣扎扭动在地上扬起的灰尘让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正堂的情况。

正在养精蓄锐的的青壮年听到村长的呼喊都已经在竹栅栏都集合起来，他们每人都手持一根削尖的竹矛在竹栅栏后面守着，趁着大春他们往正堂去的时候，将竹栏底部开了个洞，把昏迷的大牛拖了进来，送去了后堂。

一些胆大的妇人也站出来出来在后堂的门口守着，一边安抚着其他不知所措的妇孺，指挥他们照顾昏迷的大春和由于害怕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孩童。

陈言已经经历过见识过一次蛇妖了，在他印象中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所谓恐惧，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