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的火势渐渐大起来，火光闪耀中，人们渐渐看清楚十丈开外正堂内的情况。

大春已是浑身擦伤，血水混着泥土将全身染成暗红一片，头发上有几块连着头皮被撕扯下来的落发束在一起没有完全掉落。

他大口喘着气，擦了擦没过额头上和眉毛的血污，清理了模糊的视线。

和大春一起的一个年轻人正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身上的血污和泥土已经不能看清他的面貌，看样子命不久矣。

而大春正从地上爬起来，看样子这短短的一个照面，三人的两人就已就一死一伤。

那蛇妖已经挣脱了压在身上的塑像，有几块鳞片被砸得外翻，显然是受了些伤，受伤后的蛇妖显得十分暴躁。

原本贴在蛇头两侧的鼓膜随着它的嘶吼声如同扇子展开，眨眼间就攀过了泥像，那年轻人见机得快，打算将竹矛捅向蛇妖张开的大口中，然后自己再借力往后躲避。

蛇妖没有理会竹矛，在它巨大的冲击力下，竹矛瞬间就被破开，散成了一蓬竹丝，竹丝如骤雨般打在那年轻人身上，留下数不清的细小伤口，蛇身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蛇妖顺势缠住了这个年轻人，任凭他如何挣扎使劲，换来的不过是蛇身的越收越紧，巨大的压力下，年轻人的口鼻眼耳慢慢渗出血丝。

大春瞋目裂眦，只是全身的青筋暴起，双手也由于愤怒不断颤抖着。眼看着跟着自己来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呕血。

随着蛇身的收紧，瞬间胸骨就被压断，断裂的骨头插入脏器之中。

大春怒吼一声，抽刀朝蛇妖扑过去，鲜血从年轻人的七窍中不断流出，两只流血泪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大春。

房梁已被大火覆盖，有火星从房顶渗下来，落到大春的身上，大春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此时他的心痛早已超过了肉体上的疼痛。

被蛇妖缠着的年轻人渐渐没有了气息，由于蛇妖巨大的挤压力，不断有碎肉伴着血水从他的口中流出来。

大春朝它扑过来的同时，它早已放开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张开自己的下颚，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将大春一口吞下去。

就在大春快接触到蛇口的时候，强行一扭腰，在地上一个翻滚，错身躲过蛇口，短刃划过蛇妖身上的鳞片，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普通的铁器只能在黝黑的鳞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大春身上的伤口丝毫没有影响它的行动力，一把抓住蛇身的鳞片，反手将短刃精准地插进了蛇妖被砸伤的地方。

蛇妖没有咬到大春，又被大春刺进伤口，吃痛之下很快反应过来，用尾巴将大春扫了出去。

火势渐起，像蛇妖这种初开灵智的生物，自是懂得趋吉避凶，起初它见势不妙就打算转身逃走，直到三番两次受了伤，激发了动物的本性，开始变得越发凶厉起来。

人本是万物之灵，集天地造化于一身，远比这世间的万物都幸运，尘世间的其它动物，或庞大、或聪慧、或长寿，其修炼得道的资质、途径都远远不如。

纵使天生便开启灵智的生物，经历万种磨难，千重考验，加之无双气运，能得道者也是万中无一。

但凡妖物来说，人这种有灵的生物对他们有着莫大的诱惑力，灵气血肉对妖物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大春眼见那蛇妖诡异的双目中凶光毕露，心中更是决绝，这妖物连连伤人性命却并不吃掉，怕是早已激起凶性，打算大开杀戒了。

竹栅栏的后的人和守门的人看到前面的惨状，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成一团，混乱中夹杂着妇孺的吵闹声再也抑制不住，开始响亮起来。

竹栅栏的防线几乎是村民们唯一的希望，见识过蛇妖的厉害之后，大春知道后院的竹栅栏根本就挡不住蛇妖。

大春不禁心中苦笑，他们自以为周全的计划其实根本挡不住这妖怪，反而使得全村人都陷入莫大的危险之中。

赌上性命留住蛇妖，能不能换个同归于尽犹未可知，大春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犹如螳臂当车般可笑。

燃烧的大火早已包围了整个屋子，火势很快烧断了房梁，随着燃烧的木梁纷纷垮塌朝正堂落下。

大春再次大吼一声，用尽了自己的全身力气钳住蛇尾，双臂上脖子和脸上的青筋暴起，双足蹬地，试图拖延蛇妖，将它困在正堂。

火势愈发猛烈，大春身上的毛发已经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卷曲凭着，蛇妖的移动速度，屋子在整个倒塌前根本就没有办法在它逃出去前困住它，大春的知道自己的做法也只是徒劳，只能希望老天爷保佑了。

隔着竹栏，人群中的陈言仿佛看到了蛇妖眼中的嘲弄之色，它丝毫不在意周围冲天的火势，对着人群张口嘶叫，巨大的恶臭在空中散发，使人闻之欲呕。

“快去帮帮他，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里。”年迈的村长祈求的眼神看着竹栅栏前的村民，人们纷纷避开了村长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见识过蛇妖的真面目后，人们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们犹对不堪一击的竹栅栏抱有希望。

有些生出勇气打算过去帮忙的人被拦了下来，更多的人需要他们一起守着竹栅栏。

犹如溺水之人仅仅抱住死死救援的人双双沉入河底，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陈言早在做城管的时候就见识到了许多底层人民，他们或贪婪、或自私、或短视、或狡黠，这都不过是他们的一种的生存智慧和哲学，大多时候他们是善良的。

这都不过是人性中最常见的东西，在缺乏物质的情况下会被放大，逐渐成为一种习惯，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这些会慢慢改变。

所以很多时候陈言都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取评价什么，只是觉得有种无可奈何。

陈言看着眼前的形势，眉头大皱，村民见识有限，将蛇妖当成普通猛兽来对待，设下陷阱不惜以人做饵，又觉得达不到目的使用添油战术，一个个派去送死。

现在又凭着简易的竹制木制武器固守竹栅栏，几乎是真正的手无寸铁，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报团取暖，一定情况下虽然有利于消除恐惧，但是现在都变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这蛇妖正好来个一网打尽，陈言这种半吊子都能看出来，真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逃命去也。

趁着混乱中，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前院的一人一蛇所吸引陈言顺利地摸到了竹栅栏边，探手摸住一根竹杠，脚下一用力，柔韧的竹竿便生出一股弹力反作用给陈言，使得他如同灵活的猿猴一般，从地上窜了上去。

层层夯实过院墙的还算比较坚固，更像是一座圈人的牢笼般将所有人就困在里面，陈言只要借助竹栅栏就能轻易脱困而去。

新伐的竹材一片清香，陈言正要踏脚翻过院墙，记忆的长河却波澜再起，陈言头脑一阵恍惚，朝地面栽了下去。

陈言身体反应迅速，下意识就用双手拉过竹栅栏，挂在竹栏上方，然后再缓缓跳了下来，关键时候两种不同的想法开始碰撞在一起，灵魂中还有一个不愿逃跑的人。

幸好身体的灵活性和柔韧性不错，换做是前世的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流畅的完成这些动作，每天不是坐办公室就是玩游戏，身体早就僵硬得不行，还有些慢性病。

如果身手再敏捷一点也不会……

想到这里陈言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了还想一些有的没的，自己已经越过了竹栅栏这个唯一的保护伞，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眼见蛇妖从容地甩了甩尾巴，大春便飞进了身后那熊熊大火中，受伤的大春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来不及爬起身，随着又一道房梁的垮塌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随后，闪着诡异光芒的蛇目就一动不动地盯在了陈言身上。

陈言感觉自己被盯得全身发麻，知道自己跑不了以后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过就是再死一次罢了，又不是没死过。”陈言憋出了一腔热血，不知道是因为年轻的荷尔蒙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竟然顶着压力，捡起地上遗落的火把，慢慢走向蛇妖。

真的来到蛇妖面前，感受到那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之后，陈言觉得自己心中的一腔热血瞬间就凉了，自己一会儿怕是也得凉凉了。

场边观赛的感觉和亲自下场感觉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在场边的时候觉得场上是一群白痴，等到下场之后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白痴。

火光中，人们看到突然出现的一个少年正单手执火把指向在自己面前不远不断吐着暗红信子的蛇妖，犹如螳臂当车。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到得整个正堂，又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蛇妖出离愤怒了，那幼小的身躯简直是对它的嘲笑，它再也忍不住，朝着面前的小人张开大口。

陈言觉得时空交错，自己仿佛又一次挡在了持刀的歹徒面前，难道这就是命。

为死得更有尊严，烈烈大火前陈言傲然孑立，手中的火把毫无畏惧地迎向蛇口，心中却在想这次死了会不会再穿越一次。

“这一次挡一挡，应该和上次有些不同吧。”

陈言站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孽畜！尔敢！”

一声浑厚喝声宛如一记惊雷破空而来。

随后一道刺眼的电光从充斥了陈言的双眼，陈言只觉眼前白茫茫，再也不能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