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剑鸣寒

《夜阑剑鸣寒》

第二十九章 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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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异乡人

神京城巍峨的外墙之外,聚满了南逃至此的难民。平日里供车马出入的正门却未见洞开,只是偏门处略掩着。门前一名校尉领着一众持戈披甲兵士分列左右,那校尉身披轻甲,腰刀微按,一脸肃容,面目方正,鬓颊蓄髯,虽是面皮略白,却是面色无波,目绽冷光,严整之下自有一番殿上阎王的架势。身旁自有随行小吏指使着难民们排成行列,每欲入城者细细查验,或点或划,便如那殿前小判般手握生死簿,执笔断死生,或与富贵权贵者巧笑迎入城去,或与身份不明亦或身无分文者,立令左右架将出去,逃难徙远,入不得城去,哭嚎者有之,垂丧者有之,只是在这左右鬼使差役的泠泠寒锋之下,也无一人胆敢闹将起来。

人群中有后来者不解其意,见此阵仗不免心中暗急,个中机敏者却瞥见墙头上贴着一草纸布告,微卷的纸角已磨的发暗。人群中一披着旧衣,一身褴褛的老汉觑起眼泡,伸长脖子,字字念道:“入城告谕:

今西北妖乱,为祸弥深。父老南逃至此,可宽心唉,佛宗仁厚、魏王恩重,定能护尔等周全。只尔等数众,全数入神京城于安定无益,只徒添骚乱。故与尔等约法三章,方能各循其序,各得所安。一、群聚之众,良莠不齐。恐有妖邪混入其中,伺机入城,暗中谋祸。现遣殿前校尉于关城前严加查验,身份不明者不得入内,若有宽纵致使弥祸城内,凡涉事者,必加严惩。二、边塞战乱不止,朝中靡费日渐,城中粮秣有限,有怀大义,于此危局慨然解囊者可优先入城。三、如今风雨飘摇,家国万难,父老中靑壮者应勇于入伍,驱逐妖邪,建功立业,卫我家园。自愿入伍者更有钱粮相赠,以安其心。四、不得入城者不得生乱,违者严惩。今许父老于城外安营,届时城外四处将施有粥济,粮秣将尽者可以此活命。还望诸父老安于此序,待妖乱平息之日,便是诸位可安享太平之时!”

微微的阳光照在寒甲铁衣之上,映出泠泠冷光,一道银线将人群与关城一分两段,人们汇聚着宛如等待判决的牲畜般无助而茫然,却不敢丝毫越线。敦厚的城郭为避免妖族的入侵营造的分外高大,城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其映衬之下,便宛如鼠蚁一般。

人群中,更有人认命般铺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啃食着为数不多的干粮,蜷缩着身体以减缓如附骨之疽的饥饿,伤病者瘫倒在地发出压抑着的呻吟,失散者眼角划下无声的泪。在这城门之下,地狱之中,白面阎罗与牛头马面各司其职,井然成序,矜矜业业地维护这地府的安定,待到诸般事了,自有端坐在神京城内的玉帝老儿赐下赏来。

人群之中,倚着一匹瘦马,黑巾蒙面,满身烟尘的昭那木日缓缓让一位面缠黑巾,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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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的女子躺在膝上。拨开水囊,将为数不多的清水轻轻灌下,见沉睡着的女子呼吸微缓,方才松了口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双大眼睛望向城关方向,眼中尽是忧色。从最北端的天山脚下一路逃难至此,身处异地,面巾不卸,身上的钱粮也几近耗尽,两匹良驹换来一匹瘦马,两人方能勉力支应着走到这里。谁知前些时日,琪琪格竟又生出一身怪病,身上渐渐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黄斑,加上一路颠簸,一路缺衣少食,竟是昏睡一日多过一日,身子也日渐虚弱起来。昭那木日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想到族长的嘱托,想起族中只余你我二人,不由又是一阵悲切,心痛之余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混入城去,寻个郎中,将琪琪格治好。思量着,不觉天色已深,半块干粮垫下,昭那木日依着琪琪格浅浅入睡。

夜深时,昭那木日竟浅浅听见身侧不远处有两人低声耳语,起身借着火光向身旁看去,只见两个男子正咬着舌根一阵耳语,见昭那木日凑上前去,两人也不以为意,昭那木日四下看去,才发现不算那男子身后的小跟班,仍有二人围绕旁侧。只见那身着破烂的老汉揪着胡须与那满面油滑的汉子讨价还价道:“老弟,小老儿可就只剩下这么点家当,若不是兵荒马乱,具引丢失,我早入了城去,哪用得着和您嚼舌根,十两,就只有十两,要是老汉有百千两得家财,早与那官兵赎了身去,哪会与小老弟在这掰扯!”那滑头汉子捏着嘴,老神在在道:“二十两,一分都不能少,想入城的可多了去了,少了你还有别的买卖等着老子呢,你可得想清楚了,是银子重要还是你这条老命重要!”老汉思来想去,直到汉子故作欲走,方才一把抓住汉子衣袖,狠声道:“二十两就二十两,不过只能先给十两,剩下的等我入了城一并给清!”汉子一脸不豫,仍是朝身后吩咐道:“顺子,收钱!”身后半大小子应了一声,伶俐地钻出身来,将抠唆老汉手里的银子一把夺过。汉子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昭那木日嬉皮笑脸道:“姑娘,想入城么?我可是有现成的法子!马给我,我带你进去,咋样?”耳濡目染之下,昭那木日已能听懂简单的中原话,明白汉子的意思,不由指了指地上的琪琪格答道:“她,我,两个!”汉子却只戏谑地摇摇头,摆摆手正色道:“当下乱世,姑娘还是自个求个保全吧!这么个病号,一匹马可不值这个数!”昭那木日不为所动,仍倔强地指指琪琪格,坚持道:“她,我,两个!”那汉子装作转身欲走,丢下一句话“老子可不是发善心的主,马就值一个人,走还是不走,姑娘你自个好好想想吧!”此时昭那木日明知偏在异乡要小心谨慎,已是毫无办法,只能从怀中掏出阿爹留给自己的红玛瑙,一把塞在汉子手上,说道:“给你,我们两个!”那汉子见此不由双眼放光,忙不宜迟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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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嘴角都笑咧开来!

待到天色蒙蒙亮,汉子与半大小子赶着两架两匹瘦马拉着的马车,车上载满了时蔬,汉子清车熟路的掀开车底盖着的一层草席,吩咐五人一一躺进去,翻上草席,再将菜果一一堆上,处理妥当,便挥着马鞭,赶着马,不紧不慢向关城小门驶去,近了关墙,与相熟的军士打着招呼,甫一对眼色,也无需查验,便轻车熟路溜进关去。

车停到僻静处,汉子将众人一一赶下车,催促着众人一一把帐交齐,方才放他们一个个离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昭那木日被汉子留在最后一个,待昭那木日扶着琪琪格,欲要转身离开之际。那汉子冲身旁的小子一使眼色,那小子摸根木棍,悄悄拐到那女子身后,臂膊高扬,照着昭那木日后脑勺便是一棍下去,一击之下,那女子只觉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那汉子将女子身上搜遍,又摸出几个红玛瑙来,揭开女子的面纱,一手捏着女子的面颊喃喃自语道:“我说出手这么阔绰,原来是草原上的蛮子!”正当汉子洋洋得意之时,却陡然听到去另一边搜身的小跟班那传来一阵惊呼,顾不得其他,汉子转头向小跟班那看去,却见小跟班一时惊魂失魄,跌坐在地上吓得一边后退着一边自语道:“妖怪,妖怪,红眼睛的妖怪!”男子细步踱上前去,一把翻开昏睡这的女子的眼皮,只见女子瞳仁之处竟是一片血红,不由也惊得后退两步。瞧见女子手臂处爬满渗人的黄斑,口鼻之间呼吸亦比常人微弱许多。方才深吸几口气,缓然片刻,嘴里发狠道:“老子管你是什么妖怪?什么妖怪也不能断了老子的财路!”话语间,一脚将昏睡女子踹进一旁的土沟之中。一边又揪起小子的衣领狠声道:“tmd,今天算是倒了血霉!顺子,你给老子记住了,但凡有城门外的那群兵油子盘问起来,就说今儿咱们只做了四个人的买卖,宁可多给他们些,决不能给老子说漏了?”见小跟班神色略定才又安慰道:“这个妖婆子生了了不得的大病,放她死在这阴沟了,再被别人发觉,也与咱两没半点相干!”小根班略略点头,又把目光瞥向一旁的昭那木日,那汉子一声冷笑“把这蛮婆子舌头割了,联系坊里的牙婆子,嘱她远远地卖了,也寻不到咱两的关碍!”两人略作商定,便如往日般赶着车儿往买菜人家的府上行去。

清晨的阳光打在土沟里呼吸微博的琪琪格身上,也照在城外万万千漂泊异乡者的身上,惊起的尘埃随着女子的呼吸在这金色的微光中飞散,仿佛要将这些多余者化作这漫天尘埃中的一粒,起于泥沙,又终归沉眠!微微晨光照印在城关上,将这神京城映衬地越发高大威严,可那永远巍峨高渺,宁静祥和的神京城,又哪里会在乎那身无所依的异乡人的死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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