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黄昏，下邳城。
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骑兵从远处呼啸而至，一道烟尘在夕阳下，直冲云霄。
“来人止步！”
守城的军卒慌忙怒喝出声，同时拔刀警惕。
“冲阵！”
面对警告，这队骑兵却置之不理，猛然加速，直冲城门！
下邳这些军卒都是刚入军伍，平日里都是疏于训练，哪见得过这等阵仗，手忙脚乱下连吊桥都来不及拉起来，便被马踏而过。
领头的是一个手持大戟的裨将，在越过城门后，看着周围不断聚集而来的下邳军士，眉头微皱。
“关中军办事，不想死，三息内滚！”
“否则，便死吧！”
两句话，裨将说的都很平静，但是那种无形中的杀气已经让下邳军士双腿发抖，汗湿后背。
“一”
“二”
“三”
数十名下邳军卒终究是不敢真正厮杀一场，纵使对方人数少，而且这又是自己的主场。
面对这等侮辱，纵有千万般不甘和愤怒，他们终究是选择了退让。
“我们走！”
眼看下邳军卒选择退让，那些看热闹的下邳百姓亦是如鸟兽般散去，城门前瞬间鸦雀无声。
两句话吓走下邳军卒的裨将脸上并没有任何得意之色，作为大秦帝国最骁勇的关中军，七国之战，像下邳这样的城，不知道踏破了多少。
他翻身下马，朝身后走去。
在骑兵后面，一辆马车静静伫立。
裨将快步走到马车前方，腰弯的很低。
在他身边，所有骑兵均是脸色茫然。
在他们心中，自己的将军何时这般对待过别人？
纵使面对数百赵国的精锐骑兵，将军亦是沉默冲锋。
今日更是马踏下邳，将下邳军卒的脸面尽数踏在了马蹄之下。
但现在，将军却向一辆马车弯腰。
“大师，若那人真在下邳，还请您出手。”
足足沉默了半刻，那马车之中传来了一声沧桑的声音。
“将军放心，莫某既然是一条狗，就有一条狗的觉悟。”
这样的人物，居然称自己是一条狗，所有骑兵均是震撼莫名。
一个念头从心中升起，若是马车内的是狗，那自己算什么？
狗都不如？
那人？
那人又是谁？值得大秦帝国最精锐的关中军不远千里来此。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作为军士，他们要做的就是随时准备冲锋而已。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裨将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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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骑兵们再次出发，不同的是，这次那辆马车走在最前方。
大街上，所有门户均是紧闭不开，恐怕一个不小心惹了祸端。
下邳原属大齐，自大秦灭六国以来，侥幸在那场惨烈之战活下来的大齐移民，心中对于大秦骑兵就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何况眼下这二三十骑，还是大秦最精锐的关中骑兵。
但总有些例外。
就在骑兵前进到距县衙半里开外时。
有一户人家，房门突然洞开。
一杆长枪直刺那辆马车。
也不见马车内人如何动作，那刺向马车的长枪在距离马车三尺处，停了下来，不得寸进。
握枪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在他后背，有着一面大旗。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马车之中，那沧桑声音再度响起，而后中年男子突然鲜血从七窍中喷涌而出，手中长枪亦是断为三截！
“轰！”
中年男子身躯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头颅向北。
他身后，那面大旗缓缓飘落，盖在他身上。
在被乱马踏过之前，他双目怒睁，口中呢喃：“大齐故人尚在，谁言国破家亡？”
那中年男子那一枪虽然突然，但是却挑错了对象。
马车之中的那位，又岂是寻常武夫能够撼动的？
裨将眼神漠然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旧齐国大旗，对于下邳城藏有六国余孽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这些年，反抗从来都未停歇。
想到前段时间的博浪沙惊天一击，裨将至今心有余悸。
若是那人真的在这下邳城，那么他应该在哪里呢？
就在裨将沉思的空档，胯下战马却发出阵阵嘶鸣。
裨将抬眼望去，在他身前，一名少年军卒站在大街中央。
少年军卒约莫十六七岁，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甲衣，手中握着一把剑。
“将军！”
看到这一幕，裨将身后的骑兵均是脸上露出一抹嗜杀的神情，身下战马嘶鸣，仿若下一秒便要前冲，将这拦路的少年踏成肉泥。
“下邳军卒？”
裨将眼神冰冷，对于胆敢挑衅关中军军威的人，他一向都是毫不留情。
“我说的很清楚了，三息内滚，你不怕死？”
“总要试一试。”
少年身形略显单薄，但是脸上却有着一抹倔强。
“那就去死吧。”
再不废话，裨将胯下黑马猛地化为一道闪电，而后大戟划过一道雪亮的圆弧，直奔少年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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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预料之中的头颅飞起，鲜血狂喷并没有发生，在大戟必经之地，一柄长剑挡住了去路。
但这也仅仅阻挡了一刹那，大戟仍旧是重重地拍在了少年的胸前。
“轰！”
少年身形被这大戟顿时轰退数十丈，撞碎了一片土墙，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以剑撑地，狼狈至极。
“咦？”
那裨将眉头微皱，在他看来，这一戟之下，就算是从八品的剑客，也绝无生还可能。
而那少年身上分明没有任何元气波动，却仅仅是吐血不死？
“你叫什么名字？”
“你绝不是下邳军卒！”
裨将大喝出声，不过身形却丝毫没有停顿，仍旧是再度冲锋向前。
“还是不行啊......”
望着那裨将越来越近的身影，少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伴随着鲜血流出，有着几分凄凉。
但下一刻，少年却是猛然站起，借力跃起，一剑斩向裨将头颅！
我以斩首还斩首！
这一招时机拿捏的十分精妙，那裨将大戟再度挥出，大开大合下，终于有了一丝缝隙。
此时这一剑，颇有些羚羊挂角，兔子蹬鹰的灵巧之意。
这一剑刺出，就连那马车之上的帷幕都轻微动了动，显然里面的大人物也有所动容。
裨将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他有信心拼着受伤也能将少年彻底灭杀，但这个节骨眼上受伤，却不妥。
无奈，他只能收戟防守。
但这一次他还是猜错了。
看到裨将收戟那少年却突然轻笑一声，剑式却是向左前方刺出。
片刻，两人擦肩而过。
而后少年身影冲进城内，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
裨将身后的骑兵急忙准备抽刀追击，却被裨将叫停。
“大事要紧，只要他在城里，必死无疑，不必急于一时。”
“去县衙！”
裨将脸色阴冷，一方面原因是擦肩而过的瞬间，少年开口，口型分明是：“下次一定宰了你！”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下邳城县令，甘南。
若是那人真的藏在这里，那么甘南必将被株连九族，必死无疑！
他有些好奇，甘南为何还不出现？
这一路走来，途径十二郡，就连郡守都是亲自相迎。
而甘南，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县令，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是他本来就和那人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裨将握戟的手，不由攥得更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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