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剑客图

《长安剑客图》

二十五、丑人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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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厩虽不比平常马厩,日日打理的干净明亮,马儿各个梳洗的毛发油亮,干净清爽,但到底是畜养头口的地方,难免脏乱。平日里,极少有贵人涉足,多是些品级不高的宦官来替主人牵马。但这一次来的一群人,远远望去便知身份不凡。

左耕一眼认出,前面领路的是负责侍候皇子李亨的宦官,中间的女子是杨贵嫔,他马上猜到,那孩子必是陕王李亨。

之前,他并未见过李亨,平日里都是走在前面那个小宦官来牵马。李亨今年不过七岁,平日里骑的是一匹身量不高的小马。他平日并不和母亲杨贵嫔住在一起,而是由王皇后抚养,与她同住。今日大约是去见他的母亲杨贵嫔。

和杨贵嫔一脸厌恶的神情不同,李亨甩手甩脚,东张西望,看着马厩中挨挨挤挤的骏马,仿佛目不暇接之态,一副兴奋好奇之态。看来,这次内厩之行多半是他的主意,他生母拗不过,才随他同来。

忽然,他看到了左耕正在刷洗的“夜魄”,大约是这匹通体纯黑的马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迈开步子小跑起来,指着“夜魄“,嘴里嚷着:“好黑的马!“。

跟随的宦官略一愣神,赶紧跟在后面跑起来,纷纷嚷道:“陕王慢些跑。慢些跑。”

这一大群人,黑压压一片,叫叫嚷嚷向着“夜魄”奔来,“夜魄”却骤然暴躁起来。左耕正在为它刷洗,因此并没有用缰绳将它拴缚,他忽然感觉到见“夜魄”躁动起来,情之不妙,连忙上前,抱住“夜魄”的脖颈,试图令其安静下来。

正在奔跑的李亨浑然不知危险,继续前奔,只奔到“夜魄”身前。

忽然间,“夜魄”一声长嘶,前腿猛然抬起,左耕按压不住,这匹黑马人立而起,如一块黑色岩石,耸立在李亨面前。接着,“夜魄”前蹄重重砸下,眼见得要砸在李亨头顶。

侍候的宦官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在当地,杨贵嫔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啊!”

左耕控制不住“夜魄”,已知不妙,眼见它立起,眼见李亨就在马前,他一个箭步,俯身上前,一把抱住李亨,随即向前一纵,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夜魄”的两只前蹄恰好砸落在他们脚边,扬起高高的灰尘。

“夜魄”一声啸叫,直冲而出。那群宦官这时才反应过来,慌忙拖着杨贵嫔躲在一边,“夜魄”向前直冲,几步就冲到内厩高高院墙边,倏然一个转身,又向一侧冲去,内厩内养马的宦官纷纷叫喊着,追了过去。

这里左耕慌忙起身,扶起了李亨,一边为他掸拭尘土,一边道:“陕王受惊了,奴才该死!”

杨贵嫔此时也是惊魂甫定,冲过来揽住李亨,上下抚摸,连连说:“吾儿莫怕,吾儿莫怕!”

李亨倒颇为镇定:“母妃莫倞,孩儿没事的。”

杨贵嫔回头对着那群宦官骂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不知道保护好陕王,就知道在这里吵吵嚷嚷!”说罢,牵着李亨的手,匆匆离开了内厩。

内厩管理太监这时也倞出一身冷汗,对着左耕训斥:“你怎么看得马,险些伤了王爷!来人,给我掌嘴二十,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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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关起来!”

边上人上前,“噼噼啪啪”打了左耕一通,将左耕关进日常惩治犯错宦官的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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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耕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却并不沮丧。万幸小王爷没有受伤,否则自己至少也要挨顿杖责,搞不好就因此丢了性命。如今挨几下掌掴,关上两天,也就了事了。

他在房中茅草上躺着,倒颇为安然,过了半日,房门忽然打开,内厩主管宦官站在门口,对他说:“左耕,赶紧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弄干净点,皇后要召见你,快一点!”随后又叮嘱:“见了皇后,莫失了礼数,不要乱说,小心回来我整治你!”

左耕连连答应,他知道上司是怕皇后因为此事要责罚内厩,惟恐左耕情节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左耕倒不着急,他出来,到自己房间从容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又特意将发髻、头巾换了新的,重新整理得挺拔整齐,这才跟着皇后派来的宦官同去。

左耕这是第一次来皇后宫中,走的路多是从未走过的,只觉得跟着领路之人走了很远。一路之上,他心情却颇为喜悦,他隐隐觉得,此去一定是好事。

皇后若因刚才“夜魄”失控之时责罚,根本无需派人来叫他过去。他这么一个卑微的小人物,下道谕旨,打上几十杖,赶出宫去,也就罢了,何必要见他本人。既要见他,想必便不是为了责罚。

到了皇后寝宫,左耕站在院中等待,过了片刻,一个宦官出来,宣他觐见。他连忙低头躬身,趋步上前,跟着领路人走入房中。

左耕一边走,一边眼珠微微上抬,扫视着身前情景。到了房屋中间,见前面正中坐着一人,两边站着两个侍候的宫女。他知道必是皇后,不敢抬头观看,头一低,跪到地下,口诵:“奴才左耕叩见皇后殿下。”

却听得上面一个声音呵呵笑着说:“哎呦,这奴才长的怎恁丑。”

边上一个宫女也笑着说:“可不是,幸亏小王爷提前说了,不然还不惊了皇后殿下。“

左耕答道:“奴才罪该万死。只是这宫中的马各个神骏,必得一个丑陋到极点的,才能镇得它们,因此才让奴才去内厩养马,也算物尽其用。“

王皇后笑了起来:“嗯,想不到你用处还这么大。不过,人虽丑,忠心可嘉。听说你刚刚舍命救了皇儿,难得。”

左耕说:“是奴才无能,没有管好马匹。”

“嗯,他们也是胆大泼天,敢带着亨儿往那种地方跑,今个儿这帮奴才一定给我重重地罚。”王皇后声音转为严厉。

边上一个宫女答道:“奴才已按皇后殿下的吩咐,杖责的杖责,禁食的禁食。”

“哼。”王皇后轻轻说:“亨儿这个娘,年纪也不小,也这么不知轻重,就任由着他往那种地方跑,这刚离开我眼就出这种事,幸亏没把亨儿放在他身边。”

停了片刻,王皇后对左耕道:“你忠心救主,我要赏你。”

左耕慌忙又磕了个头:“奴才没看好马匹,不敢领赏。只求皇后、陕王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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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鞍前马后,能效微劳,就是奴才祖上积德了。”

“听你说话,倒像是读过书的人。”

“奴才进宫前读过两年私塾,粗识些字。”

“这样啊……”王皇后沉吟了半晌:“看在这份忠心,你以后不必回内厩去镇那些马了,让他们再找个丑人去吧。”说罢,王皇后呵呵笑了两声,又说:“从今后,你就在我这里,专门服侍陕王吧。你就在他鞍前马后,护他周全,也镇镇那些不听话的畜生!”

左耕磕头连连,感恩迭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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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后,左耕就成了陕王李亨随侍的宦官。起初,随时跟了皇子,从事的也仍是一些日常杂役,。李亨骑马出去游玩一来二去,多由他随身陪伴,牵马坠蹬。他只比李亨年长几岁,虽然一个是高贵的皇子,一个是低贱的宦官,但年龄相仿,自然性情习惯颇为相投。日日在一起,接触时间长了,左耕又聪明伶俐,极会投合李亨的心思,李亨对这个丑奴,越来越亲近。

又过了半年,粗苯杂活就再也不让左耕干了,他成了李亨的贴身宦官。

就这样,他和李亨一起随着李亨一起读书、游猎,转眼李亨到了十三岁。按规制,皇子快到十四岁,就不得再住在皇宫,而需搬到宫外居住。

玄宗的成年皇子,多数都居住在长兴坊安国寺东的“十王宅”内,李亨便也搬去了那里,为他专门准备的别院内居住,左耕也随之跟去。

玄宗让皇子共同居住,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目的,便是将诸皇子集中一处,便于监控管理。在李亨四岁那年,玄宗就册立他的大哥李瑛做了太子。按说继承人已定,其他皇子断了继承大统之念,也就自然安下心来,但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大唐立国以来,立嗣之争不断。当年太宗皇帝,还不是靠着‘玄武门“之变,杀了太子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将皇位抢夺在手。太祖皇帝见李世民势大,为求自保,只能退位做了太上皇。之后,高宗、中宗等历任皇帝,太子被废被杀,比比皆是,武后专权期间,废太子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仍拦不住一群皇子觊觎大宝。

玄宗皇帝李隆基,当年先诛韦皇后,后除太平公主,一路心狠手辣,才夺得今天皇位,他岂不知这宝座有多少人眈眈而视,欲攫取在手。尤其是身边人,更是最危险的敌人。因此对自己的皇儿,格外提防。将他们放在“十王宅”内,说是离皇宫进,可以随时入宫探看,领受教义。实则安排下众多眼线,监控众皇子所为。同时,又用这“十王宅”,减少皇子与外面官僚的接触,避免皇子们勾结外官,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些皇子居住在“十王宅”内,虽然锦衣玉食,却时时又如鲠在喉。他们知道,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们。

李亨却是个没什么权力欲的人,皇位既然与我无干,他也懒得争竞。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意,奈何他人有心,稍有不慎,就会遭人猜忌,因此行事上谨慎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二十七岁那年,还是有一桩事将他牵入了政治漩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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