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而眠

《枕水而眠》

第61章 也就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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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61

那些杀不死你的未必会让你强大,只是对方想多玩一会罢了。

——《眠眠细语》

晏初水回家时天色尚早,窗外的阳光明媚充沛,照在整洁干净的画桌上,像是盖了一层淡黄色的细绢。

护工刚给许眠洗完头、擦完身子,小姑娘裹着厚厚的浴袍,半湿的长发垂在肩上,病娇娇地歪坐在卫生间门口的一张踏脚凳上。

因为活动不便,只是简单地洗头洗澡,就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护工累得直不起腰,许眠自己也费力,中途为了方便护工,她一时弯腰过度,肋骨疼得仿佛又裂开一样。

明明被热水蒸了那么久,她的脸上还是毫无血色。

晏初水立在玄关处,看到她的时候,有一丝丝恍惚。

就好像……

护工正在清理浴室地面的水渍,听见男主人开门进来,连忙说:“先生回来啦,快把你太太抱上床,我得先把地面弄干,不然一会走路容易滑倒。”

这句话让他后背一僵,太太?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站着一动没动。

许眠抬眼望去,他是既尴尬又抗拒,黑色的衬衣从西服袖口中探出半寸长度,紧贴着他的手腕,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怎么?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这么害怕、这么紧张?

她可是他的太太呢!

小姑娘粉唇一翘,冲他张开双臂,嗲声嗲气地说:“初水哥哥,你快抱抱我,这里好冷啊!”

“!!!”

晏初水下意识瞪向她,眼神里写满了——你在开什么玩笑?护工不了解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还、还抱抱?

许眠偏偏视而不见,继续哼哼,“快点呀,人家腿都麻了。”

“你——!”

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墨色的眼瞳气得快要迸出火来。

护工不明情况,还在浴室附和,“先生是抱不动吗?”

“不会吧?”许眠啃了啃手指,懵懵懂懂地问,“你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

她一边好奇一边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盯着他身体某处,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宗月那句“假定晏总你有生理缺陷”……

这都是些什么鬼?!

行不行的,她难道不知道?

见他气得咬牙切齿,许眠倒有点小心疼,当即大声为他证明:“初水哥哥,你超级行的!”

“……”

晏初水石化了。

小姑娘蹙眉叹了口气,他可真是难搞,说他不行他生气,说他超级行,他也不高兴,那要怎么说呢?说他一会行,一会不行?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这下晏初水不犹豫了,一秒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趁她没有再说什么要命的话,直接往卧室狂奔。小姑娘依旧是轻轻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像个玩偶似的,她相当自然地圈住他的颈项,细白的手臂贴在他的皮肤上,温热的烫。

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十分熟悉,好像和他用的是同一款。

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许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尔后甜甜一笑,“谢谢初水哥哥!”

“……”

晏初水的嘴角微微抽动,他觉得今天的许眠比昨天更可怕了!

但是——

他要稳住!

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晏初水将她妥帖地放在床上,后背塞好靠枕,又拽过毛毯盖住她的双腿。

从公司离开前,宗律师给了他一个建议,要想与许眠离婚,必须拿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所有的事都是她事先计划好的,那么才能以骗婚为理由起诉离婚。许眠不可能是单人行动,所以从她口中问出合伙人至关重要。

他问宗月什么样的证明才算证据?

宗月递给他一只微型录音笔。

此时此刻,这只录音笔正静静地躺在他西服内侧的口袋里。

“那个……”他站在床边,低眉俯看她,许眠靠在床上,手里绕着一缕碎发摆弄,看起来心无旁骛的。

“和你谈谈画的事?”他问。

“好呀!”小姑娘当即抬头,“你想通了,打算把画卖给我了?”

明知她的天真灿烂都是假象,可一与她对视,晏初水依旧心底一软,总觉得她应该不会真的那么可怕。

或许、大概、可能……

他轻咳一声,婉转地说:“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什么事?”她双眸清澈,像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晏初水心中暗自一喜。

“宏德那张赝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怎么能画得那么好?”他抛砖引玉,先问出一个擦边球。

床上的小姑娘歪头想了想,迷惑不解的样子。

“初水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

晏初水原地呆住。

没等他回神,她抢先反问:“啊……我拿去宏德卖的那张画,是初水哥哥你买下的吗?”

这一招明知故问来得突然。

“你、你……”他一时瞠目结舌,“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眉眼一弯,笑得可爱极了。

“那初水哥哥你昨天也没带录音笔呀!”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朝他的胸口点了点,“刚才你抱我的时候,硌到我了。”

“……”

晏初水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光,他居然还恍惚?还幻想?还觉得她未必那么可怕?她根本不是眠眠,更不是什么贴心小棉袄!

她是黑、心、棉!

夺门而出的瞬间,他又被叫住了。

“初水哥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拎不清情况啊?”她慢悠悠地坐直身子,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晏初水蓦然回头。

“和我离婚是什么大事吗?保住公司才是首要任务啊。”她双手环臂,抬起下巴,俨然一副教他做人的态度。

从她的眼神中,晏初水清晰地看见高高在上的惋惜以及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觉得晏初水在不务正业。

他应该向她学学,一直以来都是爱情事业两手抓,该睡的人睡到了,该办的事也一件没落,这才叫效率。

“假如你不肯卖画,公司和房子都没了,而你又和我离婚的话,那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哎!”她努了努嘴,忧心忡忡地问,“睡马路吗?”

晏初水再次握拳,“我就是睡马路也要和你离婚!”

十足的硬气。

“嘻嘻……”她盯着他双拳上凸起的青筋,抿嘴笑起来,“马路上黑黢黢的,你不害怕吗?”

“……”

明晃晃的嘲讽,赤裸裸的羞辱。

晏初水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许眠嘲笑!回忆往昔,他竟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想来惯性思维真是要不得,他总把她当作以前那个小萝卜丁,当作一朵风雨飘摇的小白花,没成想她竟是一朵绽放的黑牡丹。

能吃人的那种。

不过,她说的话不无道理,眼下墨韵的难关才是头等大事,他深吸一口气,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微型录音笔,往床上一丢。

算是一种谈话的诚意。

许眠拿起录音笔,随手抛了两下,“就这一个?”

“……不然你以为呢?”

他愿意沟通,已经是压住了十八道怒火好吗!

小姑娘眨了眨双眼,像是不相信,又像是单纯的不怀好意,“那你把衣服脱了,我检查一下……”

“???”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害羞什么呀?”她两手托腮,很期待的样子。

士可杀不可辱!

就算辱,也得有个底线!

晏初水扭头就走。

“算了算了……”许眠并不想真的把他惹恼,毕竟她腿脚不便,一个人在家也是蛮无聊的,难得他回来,总得慢慢玩啊。

晏初水闭上双眼,默念了三句“想想公司”,这才转过身来。

“那就好好谈谈。”他说,“你要用八个亿买右三尺的事,是认真的吗?”

“是的。”她点头回答,“只要你把右三尺给我,我立刻把钱给你。”

“你非要从我手里把画拿走是为了什么?”他心中生疑,如果她只是喜欢《暮春行旅图》,而他们又是夫妻,那么她想看画,他随时可以给她看,何必一定要拿走,况且她自己还有左三尺,他们的画合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这个道理许眠当然懂,假如不是非要不可,她对这画毫无执着。

迎上他如水的目光,她的心底却一点涟漪也没有。

有些事曾经想说,后来就不想说了。

没有任何缘由。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冷下语气,“我只谈买卖交易。”

行吧,钱在谁手里,谁是甲方呗!

但作为乙方,该挣扎还是得挣扎一下,他转而又问:“那……除了用画交换八个亿,还有别的可能吗?”

只要不拿他的画,其余条件他都可以满足。

许眠微微眯眼,看出他不死心与垂死挣扎,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白日做梦,是她的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她看起来不够狠?

“有别的可能。”她说。

“哦?”

晏初水眼前一亮。

小姑娘冲他勾了勾手指,他犹豫片刻,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向下拍了拍手,示意他俯下身体,晏初水一一照做。

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足半臂,她一把扯住他的领带,猛然一拽!

晏初水猝不及防,向前栽去。

失重的刹那他撑住手臂,没让自己压到她的伤腿,整个人半摔在床上。始作俑者从容不迫,手腕一转,领带牢牢缠绕,让他挣脱不得。

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四目相对。

夕阳的霞光透过半开的窗帘落在她身上,把琥珀色的眼瞳都染成了金色,长长的睫毛隐约透明,像晶莹的纤维在光下闪动。

光的另一侧是晏初水。

干干净净的。

世间凡俗都与他无关,他只在乎那些冰冷的字画。

哪怕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许眠伸手抚上他清朗的脸颊,指尖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到紧抿的双唇,最后是线条分明的下颌。

她真想对他说一句——想、屁、吃!

可这话未免粗暴了些,她还是喜欢温柔含蓄一点的说法,比如——

“不想给画,那就rou\/偿。”

不给他惊愕的机会,她仰起脑袋,用含着光的双唇吻住他,像一股温热的泉水,孱弱无骨,却让人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晏初水瞪大双眼,脑海中一片白亮。

“你长得这么好看……”她咬着他的下唇,低声轻喃,“睡一晚算一万块吧。”

说罢,她忽然松手。

高瘦挺拔的男人踉跄着后撤,全身绯红。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八个亿的话……也就睡两百年而已!”

“……”

“初水哥哥,你觉得这个可能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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