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攻伐

《大攻伐》

第五章 白水起微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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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师尊说过冰棺哥哥会醒,那他就一定会醒的,姐姐等着就是了。”——隰华一白】

长木作柱,翠竹为栏,茅草成顶,畔植柔柳,环以湖。这就是凡尘书院的学堂。也是九仪岛唯一在九仪心上建立的学堂。

春和日丽时,有轻风抚煦暖,杨柳依茵碧,白水起微澜,清波映蓝天。

微风溜进草庐,随意翻着书页。书声哗哗。七八个孩童端坐在草庐里,认真而专注。夫子执书领诵,布衣素然。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老先生左手负后,右手执书于前,驼背踱步。虽年逾古稀,却也声情并茂。每当老先生走到学生身边,即便是最调皮的少年也会挺直背脊,双手叠平,目光落在横平竖直撇捺卓然的毛笔字上,跟着同窗放声朗读,专注而认真。

此时,老先生便会稍作顿步,满意地颔首。而那孩童虽目不斜视,却也像是能感受到老先生的赞许,声音更加洪亮,更显热情。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子曰:‘学而……’”

牵牛花蔓延的竹栏,长裙白雪装饰其上。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少女单手托着腮,看着草庐外,眼神呆呆。忽然,她若有所觉,伸手从瀑布般地青丝上摸到一朵拇指大小的浅紫色牵牛花。

少女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大眼睛,干净无邪,特别是长长的睫毛弯出优美的月牙弧,好看到少女几乎以为这是一个女孩子。

原来是老先生见今日春景秀丽,便免去了他们接下来的课业,提前下课了。调皮的小娃见到如诗如画般地美,便想锦上添花一番,找到了他能找到的最美的花朵,给姐姐带上。

卓文雪依宠溺地捏捏小孩的小俊脸儿,展颜一笑:“你又调皮。”

小男孩作势要咬她的手指,雪依哪能让他得逞,反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小男孩吃痛,两手抱头,求饶道:“姐姐我错了。”雪依也是逗逗他罢了,见他求饶,转而托腮赏景。

隰华一白翻身坐上围栏,用力向湖中投掷出一枚石子,问道:“姐姐有心事?”

雪依轻叹,随后便默不作声。

石子落水泛起的水纹圈一道又一道,隰华一白安慰道:“既然师尊说过冰棺哥哥会醒,那他就一定会醒的,姐姐等着就是了。”

雪依闻言有想再给他一个爆栗的冲动,不过良好的修养还是让她忍了下来。谁让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呢,不能因为人小自己就蛮不讲理对吧?只是自己的心事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出来了,着实有些难为情。

“什么七八岁,我就是发育迟缓一点而已,怎么说也有三万岁了,姐姐真把我当几岁孩童就过分了。”隰华一白有些不满道。

雪依听他这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略带戏谑地附和道:“是是是,三万岁,三年前才化形。”

隰华一白一来神识强大,二来和卓文雪依一脉相承,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再说了,姐姐这话这语气不是欺负人涉世未深吗?他当即就想撒泼打滚,却不料异变突生。

……

这一天,依旧是在一片虚无的识海,苏牧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丹田里为数不多的能量进入右臂。这是最后一条还未修复完成的主经脉。

哪怕是刚入道的修士从丹田中挪取灵力也并非难事。但是苏牧每从残破丹田中炼化一缕能量,就好比用绣花针穿刺指头。十指连心,这样的钻心之苦不是用心泼墨就能诉述的。而且,这还是在他其余十一条主经脉已经修复的情况下所承受的苦痛。

说到底,经脉之于人譬如根茎之于草木,根茎坏而草木枯,经脉毁而人亦亡。何况他还是用的早已残破不堪的丹田。苏牧之难,可见一斑。而这样的过活,日复一日,从他灵魂苏醒直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三年。你不得不佩服他意志力之坚韧。

有人曾云: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如今,距大功告成不过咫尺之遥,纵使比平时的痛苦更甚十倍百倍他也不可能退缩。

但是苏牧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十二条主经脉盘根错节,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岔子。纵使内心万般焦灼,苏牧再也不想在这棺里多留片刻,可该耐下性子就得耐下性子来,半点任性都不可以有。毕竟,没到彻底完成的那一刻,一切都充满变数。

要知道,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的生命不属于自己。尤其是从苏牧氏族举全族之力护他无恙起,从魏氏族无情剥夺他所有的一切起,他就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不会忘记娘亲独自面对七大道帝的背影,不会忘记魏青手中姐姐的道种,不会忘记在残古荒原七爷爷独挡十二尊道祖,用尽浑身解数为他搏得了一线生机。所有的一切,都要用魏氏族全族的的鲜血来清算。

魏氏族不灭,他苏牧定然不会轻生。

但不知时辰几许,苏牧目不转睛注视着生长中的经脉。眼见最后指甲盖长短的一小节经过漫长的修复将要贴附掌骨,他的心跳仿佛漏掉了半拍。也就在这时,苏牧若有所感,抬头看向识海某处。

那个偏僻的角落,苏牧从来都不会注意,而今他却有股强烈的探索欲。随着魂识靠近那里,苏牧隐隐有所预感。果不其然,这里渐渐凝聚出一道虚幻地近乎消散的人影,那是

七爷爷……

……

某处高阁,沉香袅袅,纱幔抚动,矮松探出的枝丫被暴雨打湿。

淡淡的茶香弥漫,在浓郁的沉香中卓然别格。

檀木小案,周置四个蒲团。

紫砂壶静卧炭火小炉上,里头白水滚沸。与外界风雨飘摇截然相反,屋宇中安谧地环境让人不自觉心静如水。

一人独坐于此。依旧是那身熟悉的装扮,白袍如雪,碧玉银丝带束于腰间,侧配羊脂白玉如意佩。剑眉炯目,坚毅的面庞宛如刀削斧刻,他是鸿晟上仙,卓文雪依的师尊。

他面前,檀木案上还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是残局。

耐心看,这残局大有门道。

白子仿佛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全然无黑子立足之地,然而黑子悄悄在棋盘上散布,渐成气候。白子似乎察觉到了黑子的企图,攻势逐渐凌厉。

不久,面对白子的步步紧逼,黑子慢慢招架不住,到最后已然无立锥之地。可以说,对于黑子而言,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情况:进不进行下一步,它都将面临着倾覆之局。

鸿晟上仙从棋缶中再次摸出一枚黑子,伴随着闷雷声将它摁在了棋盘上。闪电映照出他的从容不迫。

此子入局,乍一看平平无奇,若是深谙棋道之人在此,定然会对鸿晟上仙的落子拍案叫绝。

那子落去,白子一方依旧气势汹汹,而黑子犹如汪洋中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迎面扑来的滔天巨浪吞没。横看竖看,黑棋依旧岌岌可危。可妙就妙在这无论如何揣摩都是岌岌可危的一步却盘活了死局,让黑子一方有了一线曙光。

在接下来的博弈中,每当黑子要被巨浪无情吞没的时刻,它总是能够灵活地借助先前的布局躲避开。正如大厦之将倾而牢立。饶是以鸿晟上仙境界定力无双,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也不免有涟漪轻泛。

这盘棋,剩下的就不需要他了。他只需要帮黑棋扳回劣势就可以了。

下面,就让这太极弈自己演化吧。

鸿晟拿起案上的羽扇,整个人鸿飞冥冥。

算算时间,这异象这么怪,那个人,该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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