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慢行

《路慢行》

第十二章 赶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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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昨日略有些酒后失态,哈哈哈哈”

刘老夫子看着身前面色古怪的张辞,哈哈大笑。县试三考,每一考中间会隔两日,昨日众学子齐聚酒楼吃了顿火锅后便回客栈歇下了。今日一早,张辞想着再来拜访一道刘老先生。

“刘先生言词坦率,毫不矫揉造作,弟子实在仰慕的很!”

张辞思索半天,笑着应道。刘老夫子闻言笑的愈发开怀,对这孩子是相当满意,然后捋了捋胡须,从身后书柜格子中取出一坛酒水,对张辞说道:

“这一等一的上品女儿红,今日不讲什么前辈晚辈,喝好便是。”

张辞扯了扯嘴角,不是说好今日讨论学问的么……

刘老夫子自顾自倒满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张辞事情,张辞道谢一声,似乎是看出张辞心里所想,老夫子将酒坛放下,顿了顿道:

“老夫这人呐,一身臭毛病,不然也和荀老儿做不了好朋友,当初就是放不下修行一事的心结,已多年无心学问了,算是哪门子的读书人。”

老夫子自嘲一声,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咂了咂嘴,一脸舒爽。

“刘先生过谦了,荀先生时常同弟子讲刘先生是高风亮节,以杯中之物扼杀心里蛟龙。”

张辞神色真挚,老夫子却是嗤笑一声。

“高风亮节?就他荀老儿年轻时候最爱喝花酒,哼!我们那时同窗几个哪次不是被他硬扯着拉入酒楼,说是定要好好见识一番那花魁小娘子的真面。”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刘老夫子,张辞有些懵,这跟自己认识的荀先生有些不一样哈?见张辞一脸疑惑,老夫子冷笑一声

“我们几个同窗里,就属他荀老儿酒量最高,每每进了那酒楼之中,我们几个醉的不省人事,他倒好,次次坐在台下与那天香楼花魁献诗,事后还要与我们讲一声:你们这些斯文败类啊,当真叫我痛心疾首,酒醉之后好好睡觉倒也罢了,还要对人家姑娘出言调戏?若非我为你们说了不知多少好话,你们几人现在早被书院除名再被官府带走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荀老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的我等心里惭愧,后来没少在酒楼里花银子,与那掌柜熟稔后才知道是他荀老儿放的屁话!”

“哼,有辱斯文呐有辱斯文”

念叨老半天,似乎是发觉自己言辞确实是有些过于粗鄙,老夫子又自嘲起来。张辞愕然,他是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老夫子竟也有如此……年少风流的一面。眼瞧着张辞不说话,老夫子将酒杯举起,想要和张辞磕碰一下,张辞连忙端起酒水,杯沿朝下边些,轻轻一碰,缓缓饮了一口。

嘶……哈……

显然,张辞第二次对于烈酒的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真他娘的下不去嘴啊。

老先生忽然问道:

“你先生信里所说你对修行一事曾极为好奇?”

张辞正色说道:

“晚辈曾阅读书本民间野史,有一段时日沉浸其中,不得缘由,还请刘先生解惑。”

老夫子饮尽杯中酒水,缓缓开口,语气里说不出的怅然。

“万年以来,道法万千,总而言之就是儒家修儒术,道家修道法,佛家修佛法,三教以外亦有无数通天大道,曾有大修士推衍多年,最后立下了修行境界划分。修士七境

引天地灵气通达周身经脉,谓之凤初。

而后灵气汇于丹田,以此为基,谓之琴心。

聚气结金丹,可腾云驾雾,此为腾云。

金丹显化成婴,是为晖阳。

而后三境,老夫知之甚少,乾元,无相,太清,不过道门亦有别称,分别为引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无相,太清。

修行一事太吃天资,多少人求而不得,罔顾半生。

至于武夫一途,老夫与荀老儿一样,不甚了解。”

张辞行礼致谢,刘先生所言与荀老夫子相差无几,不过如今张辞已经不再执着于此,拿得起,也要能放得下。二人又闲谈许久,坛中酒水都快喝尽了,张辞第二杯才堪堪见底,老夫子面有不悦之色,送客送客,张辞苦笑一声行礼告退。

————————

咸阳宫寝宫,今日败有一桌寻常家宴,坐主位的男人约莫天命之年,身着龙袍,正是当今秦皇赢氏,右侧下方是秦国太子长苏,左侧两人分别是二皇子赢亥与公主赢佳。只是两位大秦的皇子殿下,此刻面色不太好看。

原来先前开宴之时,小公主就呜呜咽咽的和父皇诉苦,说自己去边境慰问将士,查看敌情,没曾想刚刚回宫,就被二位兄长堵住,训斥一通,还要让佳儿早早嫁与那孟将军之子,才算安宁。

说到此处,小公主面露凄凉,面色愁苦,绝美的脸蛋上写满了无助二字,与开宴之前判若两人。皇帝陛下笑着长哦一声,斜眼看了看两位儿子,两位皇子顿时如坐针毡,头大不已。

“胡闹台,边境凶险,也是你说去刺探敌情就能去的?父皇便罚你宫里禁闭一个月。”

“啊?父皇~”

小公主委屈巴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爹爹,两位皇子心底拍手叫好,大快人心。皇帝陛下看也不看自己的小女儿,转而对两位皇子说道:

“至于你们二人,长苏,你且于后日随孟将军赴往边境,我大秦儿郎,何人不敢出境杀敌,你身位太子,更是要以身作则。”

“儿臣遵旨!”

太子长苏行礼,诸人心知肚明,父皇这是要为太子殿下日后登基做准备了,大秦禁行民间修行,军民尚且善武,贵为一国太子,能否得到军民认可,这至关重要。

“父皇数月后会东巡边境,察视民情,亥儿你且跟着同去。”

“儿臣遵旨!”

赢亥同样行礼接旨,这位年纪轻轻的二皇子殿下,面无表情。

……

当日夜里,咸阳城某座宫殿中,还是那三人:二皇子赢亥,苏姓老人,左相李石,只不过今日苏姓老人时不时的肺咳几声,像是受了莫名的伤势。

苏姓老人待年轻人坐下后便是直接起身说道:

“殿下,老夫昨日将那二十七名修士献与巫神后得以窥探到光阴长河一角”

听闻此言,李相有些不适,大秦修士不多,前日所擒二十七名修士皆为邻国所有,筑基金丹参差不齐,虽已合作有些时日,但他依然有些难以接受,活人魂祭那位所谓的神教巫神,太过酷烈。

年轻人像是来了兴趣,提起酒樽饮了一口,问道:

“哦?苏爷爷,你可看见了什么?”

“殿下登临帝位,却有秦人联合三教修士,将殿下斩于阿房宫。”

苏姓老人神情是二人前所未有的严峻,年轻人端着酒杯的手僵硬在了半空,眼神晦暗。李相却是突然发问:

“苏教主,你可曾见此人身处何方?”

苏姓老人看了一眼李相,开口道:

“老夫追溯许久,最多追循到此人束发之龄,此人先后与儒家气数,皇室气数,游山旧人,以及道门气数都颇有渊源,天星象显,地偏西北。”

年轻人脸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问道:

“何解?”

“儒家子弟或儒学考生,亲近道门中人,如今道门年轻一辈最出色之人是个小女娃娃。出生西北之地。”

老人不知为何,并没有解释皇室气数,那句游山旧人,更是提都不敢提。

数千年前,他奉新汉皇帝之令,起巫教于世,沧山染血十五年,他也得以跻身无相境界,笑傲九洲山河,后来与那位从龙虎山下山的张姓道人大战一场,却不曾想被完全碾压,六位化神圆满的护教萨满尽数被斩杀,他舍了全数身家不要,硬抗张姓道人一剑,跌境不休,算是逃过一劫。苦逃千载,后来那位张姓道人白日飞升,他才重新回到人间。

数百年前又被一位年轻男人找上门,张口就问他关于巫教起源和那位所谓的巫神。他又与那位道龄不过半百的年轻男人斗了一场,不曾想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之局,那年轻人一身道法剑术,堪比当年的张姓道人,更恐怖的是那人的体魄,他竭力出手,年轻人没有受伤半点。

他战战兢兢把自己所知全数道出,引颈就戮,许久后才发现那年轻男人早已经走了。也是之后才得以知晓,那年轻人是当初自游山走出后来覆灭游山之人。见老人话只说一半,李左相缓缓开口:

“苏教主是说,此人是皇族子弟?至于那游山,据我所知不是七百年前就在中洲上覆灭了吗?”

大秦禁止民间研习术法,但他们这些站在大秦顶端的一波人自有渠道了解山上一些事宜。

年轻人脸色蓦然一沉,苏姓老人却摇头否认

“皇气极淡,且非本身,要么有过肌肤之亲,要么便是皇族血仇。”

年轻人微微颔首,追问道:

“此人如今是束发之龄?苏爷爷可有办法追溯到更多信息?”

老人略一沉吟,答道:

“此人气数颇为怪异,束发之前一无所有,应该只是个平常学生,中间两年无迹可寻,不只是被谁屏蔽了天机,两年以后迹显一年,便如泥沉大海,再无踪迹。

不过若是再祭祀一批修士,老夫也许能竭力去往一处光阴长河渡口看清楚些。”

当朝文臣第二的李左相闻言脸色微微有些怪异,当朝皇帝治国勤恳,大秦国力可雄视中州,皇亲国戚也只有那位太后一人,而太后赵氏早已与十八年前去世。太子长苏性情温和,不近女色,就算要杀,大概率也是殿下亲自动手,二皇子殿下也是修身养性,至今童子身,如此算来,仅有可能出现在那位小公主身上,他与苏姓老人对视一眼,显然,对方也想到了症结所在。

“佳儿……”

年轻人长呼一口气,沉默良久,咸阳内外谁人不知,当今皇室两位皇子宠爱小公主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更是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年少时分自己为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背了多少黑锅。

“我会再寻一批修士助以苏爷爷窥探天机,希望届时苏爷爷能够看的清楚些,如若真是与佳儿有什么牵连……”

年轻人再次沉默,殿前两人见状领命离开。

只有一人的内殿里,年轻人静默无声。

——————

离开大宅,张辞满身酒气的回到客栈,把正在前厅里听伙计闲谈的几位同窗给吓了一跳。

“你狗日的跑去喝花酒了?”

张衍凑到张辞身上左闻右闻,也没闻着脂粉味啊。

张辞一把推开这个二缺的脑袋,然后笑着对众人解释了一番

“我去拜访了一下荀先生的一位老友。”

众人恍然,见张辞走路有些摇摆,李芸芸瞪了张衍一眼

“还不把人扶回去歇歇!”

张衍翻了个白眼儿,经过上次官道事件和这两日的整日相处,这些本就相熟多年的同窗关系愈发紧密。而他们也渐渐发现这个往日只知道看书的书呆子张辞,其实也是蛮有趣一人。

张衍把好友的整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再用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侧,边走边问

“我靠,你他娘的喝了多少?你真没有去找姑娘喝花酒?”

张辞本就是个饮酒不多的少年,今日里第二次喝这种陈年烈酒,此时胃里翻涌不止,脸色苍白

“我他妈就喝了两杯,老先生那酒……太他妈烈了。”

话音刚落,就一把推开张衍,扶着桌子吐了起来,嘴巴,鼻孔。看着吐的昏天暗地的好友,张衍伸出手拍打着张辞的背部给他顺顺气,感叹道

“造孽啊!”

最后又找来一位男同窗,两人合力把绵软无力的张辞扛到了床上,给他灌了杯茶水。张辞这才缓过来,道谢一声,然后倒头就睡。

俩人一脸无语的观察了半晌,确认张辞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后才出了屋子。

……

在那小公主闷闷不乐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张辞做了个怪梦。

一处古怪天地,天上地下不知几千万里,他凌空虚踏,视线所及唯有星辰闪烁。

他对面有三人同立

一位老夫子模样,身高九尺有六,一身儒衫,仿佛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一位骑牛道士,手持拂尘,白袍白须,道法无视光阴流转,天地间尽是如潮道意

一尊庄严大佛,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背后一尊金身法相,法相巍峨,顶天立地

而他身侧同样有着一人,看不清容貌。

如神明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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