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退回了原地，老人平静地注视着慕白，古井无波。
陈青帝和解晴柔却如临大敌。
“再来?”沈玄又将提起的气息压回了四品。
慕白摇摇头，沈玄虽然只用了四品武夫的力道，但却是实打实的九品武夫的身体。所以慕白那一拳砸在沈玄脸上，实则是把自己右手给砸脱臼了。这个时候再打，那就是纯纯的沙包了，慕白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没有谁想一直挨打。
哪怕是九品武夫的打。
沈玄点点头，转身走回了书房。
陈青帝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解晴柔神色复杂道:“九境之内，沈玄果然无敌。”
陈青帝眼神古怪，心想:这才哪到哪，你又没挨过沈老头的打。
书房内，洗秋正在校验一本《庸州地质考》。这是书院一位年轻教习历时七年，跑遍了庸州大大小小的山头、水脉，整合成的一本地质丛书。而洗秋在做的便是第一次的粗校工作，找出其中大的不足、删繁就简。
“怎么心事重重?”沈秋停下手上的工作，抬头看着沈玄道。几百年的夫妻，仅凭沈玄的脚步声，洗秋就听出了他有心事。
沈玄叹了口气。
快、太快了。
慕白进境之大，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也打乱了他很多计划。活了八百多岁的老人，按理说什么没见过？但慕白这样的进境，他还真没见过。
那小子，当真丝毫敬畏心也无?
“慕白那小子，今天还手了。”沈玄又叹了口气。
洗秋端茶的手颤了一颤，老人压下心头的震惊，“这孩子横空出世，对大楚是好是坏?”
沈玄没有回答，他接过洗秋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
有些东西，应该适当改一改了。
有些没有写的信，也应该重新着墨了。
余下的几天时间，便在应酬、修行与看书中度过。剩下的那些世家，显然也没有方家和林家那样大牌，而是派了人过来拜访慕白。
这些人都是事故场的老油子，和慕白扯着些不咸不淡的话，牛皮吹得山响。但一旦落到实质性的承诺上，就立马顾左右而言他，一点好处都没给慕白占到。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白也将他们带来的所谓的贺礼全部退了回去。
谈话时有说有笑，转身后双方都是眼神冰凉。
沈府门外，铁青着脸的管事一个接一个。
“哼，傍上高枝的贱民，鼻孔都戳天上去了，不知死活！”
沈府里面，慕白面露嗤笑:“空手套白狼?随便扔些破烂就想让我承你们的情?痴人说梦！”
值得一提的是，谢家也来找过慕白，是递的请柬。
想起谢旧年的话，慕白眼色玩味，但还是欣然拜访。
当然，身后跟着的是陈青帝和解晴柔。
慕白在谢家门前等了两刻钟，大户人家，庭院深深，可以理解。
一路上引路的小厮走得飞快，大户人家，家务繁忙，可以理解。
慕白被引到一处无人的书房又等了五个时辰，书香门第，陶冶情操，可以理解。
当晚霞开始给夜色让位的时候，一个青年扶着一个老人进了书房。
两人刚好占据书房里的两张椅子。
慕白就在原地站着，当然是站的剑桩，这也是慕白愿意等一天的原因之一，不过是换个地方站桩而已。
老人眼中寒芒隐现，“站没站相，成何体统?”
“谢家，便是如此以势压人?”慕白抵抗着四面八方的压力，沉声道。
“谢家，就是以势压你了，又如何?年轻人，这天，很高。凭你一个诛魔相，还翻不了天。”老人摩挲着手里的拐杖，然后一拐将慕白击倒在地。
“家兴，断他一腿。”老人轻描淡写道。
慕白?诛魔相?不过是扯着沈家的虎皮当大旗的泥腿子罢了。
就算是沈家又如何?谢家有那一层关系在，他沈玄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之前断的是你哪条腿来着?”青年露出怨毒的笑容。
这条野狗！本以为在青川就已经把他废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追到天都来了。还是诛魔相！青年心中满是嫉妒与暴戾。一天是贱民，一辈子都是贱民！居然还想翻身?大逆不道！
“左腿。”慕白平静道。
“你不怕?”谢家兴恨透了慕白平静的眼神，这让他想起那个眼神同样平静的女人。
“为何要怕?”慕白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太师椅上的老人，把谢家兴当成了空气。
谢家兴怒意更盛。
老人则是闭上了眼睛，轻轻打着瞌睡。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多了，大多数都被喂了谢家豢养的猛兽。当然，这个年轻人不一样，废了他一身修为就好，毕竟沈家的面子还是要给。
但也只是如此了，还是那句话，谢家面前，沈家算什么?
慕白挣扎着起身，揉了揉右腿，老梆子下手真狠，这条腿的半月板已经裂了。
书房的门在此时被推开。
门外是诸多谢家弟子。
这两年，谢家的风评一直不好。老者想借慕白让谢家弟子知道，谢家还是那个谢家，世家不倒！
所以慕白不能站起来。
老者的气息压下，慕白再一次倒地，只是未曾受伤的左腿始终立在地上，没有跪下去。
慕白的骨头已经被压得出脆响，谢家兴大声道:“你们看好了，这就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诛魔相，在谢家面前，还是废物！”
门内，老者古井无波，谢家兴满脸胜券在握。
门外，谢家诸多年轻人兴奋莫名，中年指点江山。
只是，没有一个人关心，苦苦坚持不跪的少年，为何如此平静。
直到一声巨响，巨大的青蛟从天而降，谢家老宅里出现了一个，数十丈宽，十数丈深的巨坑。
刚刚好，那些指点方遒的中年都倒飞出去，有的大口吐血，有的昏倒在地，一片狼藉。
深坑中傻笑的中年男人露出雪白的牙齿:“谢家?什么谢家?我怎么没听过?”
解晴柔罕见附和道:“就是那个躺在女人肚皮上的谢家。”
而他手中利刃，已经搭上了老者脖子。
老者眼睛瞪大，满脸惊恐，厉声道:“雨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