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章进门那会儿，霍明珠早擦干了眼泪，傅清宁也没再贴着老太太撒娇。
他站在屋里同老太太请了安见了礼，眼瞅着一大家子都在，唯独不见陆氏。
于是先紧了下眉心:“母亲，三郎跟四郎着急忙慌去官署说家里有要紧的大事，我处置了手头上的事情就赶着回来了，这两日二弟和三弟官署中都有差事，这会儿恐怕回不来。”
他先解释了一番，跟着才问:“是出什么事情了？”
倒也不敢问老太太陆氏去了哪里，沉声朝身后的霍云峥低问了句:“怎么不见你母亲？”
霍云峥先看老太太，见老太太嘴角一动，他到了嘴边的话自然而然就收了回去。
章老夫人叫他坐下说话:“我让她去高家了，一会儿就回来。老二跟老三忙，顾不上就算了，你在是一样的。”
霍怀章眉心一凛。
他是长房长子，如今偌大的家业自然都是他一个人的，支应门庭本就是他应当应分，家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只管与他一人商量，这是正经。
可事实上家里头一向都不是这么做。
他们三兄弟正经八百是兄友弟恭，靠的可不是他一味的压着两个弟弟。
那凭的是一家子和睦，有什么事儿向来是大家有商有量。
老太太大多的时候不插手，无论什么都由着他们三兄弟自己看着办，连内宅中馈那些事也是一样的不过问。
这么多年了，唯一惹怒了老太太，跟谁都没商量，径直就发落处置了的，也只有魏氏和明舒那事儿。
今天却突然又说不叫上二弟和三弟也没什么，他在就成。
霍怀章心头发紧，喉咙也跟着滚了两下:“是，您有事请交办，儿子听着。”
章老夫人看他那样，哼了声。
只是这会儿被外孙女哄的气儿顺了不少，先前听说这事儿时的震怒已经化开大半，倒不至于拿大儿子来撒气。
于是牵着傅清宁的手，把事情又跟他说了一回。
章老夫人眼看着大儿子从震惊到震怒，一摆手:“你也用不着生气要骂人，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把高家那个混账骂个狗血淋头，也已经这样了，何况我还不知道你？”
读圣贤书长大的，最守礼的孩子，他能骂出什么花样来？
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没真正骂过谁。
霍怀章脸色却仍旧铁青:“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小小的年纪，学的这样心肠歹毒，难道就为了阿宁在美人溪诗会上胜过她一筹，她就怀恨在心，敢如此行事吗？”
“她敢不敢的也都做了。”
章老夫人又横过去一眼:“我说了，你用不着生气骂人。”
霍怀章叫噎了这么一句，大口喘着气，到底气儿不顺，可老太太不爱听这些，他也就没再说，转头看傅清宁:“真没受伤吧？”
傅清宁摇头说没有:“外祖母方才已经问过好几回了，也请了女医来瞧过，舅舅宽心，除了那些迷香多少有损身体之外，别的一概都无碍，不过女医也开了方子，吃上两服药，那点儿迷香也没什么要紧的。”说是这么说，可那是迷香啊，更何况药效那样凶猛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要紧？
她一个小姑娘家，身体有半点儿损伤都很该是大事！
就该请御医来给看看。
不过看老太太目下这样，显然是还没有惊动宫中。
霍怀章也就不自作主张，点点头算是知道，然后又问老太太:“那母亲是打算怎么处置？”
“一会儿范氏带她来，你就在旁边听着，我亲自处置，你们谁都不用插手，叫你回来，也只是让你知道这件事，这是咱们家的大事。”
章老夫人又在傅清宁手心上捏了一把:“等我问完了话，把事情都问清楚了，你进宫去回禀太后。”
霍怀章心中又是一沉:“您的意思，高庆元后头还有人？”
内宅里的手段，他一个在外行走的男人当然不清楚。
女孩儿们耍心眼子弄出来的这些阴损计策，他也考虑不了那么周全。
高庆元是什么德行，他更是一无所知。
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小娘子们的事情你向来不了解，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本来你不回来，我叫大郎拿我的帖子去拜宫也是一样的，你回来了才让你去，一会儿你仔细听着就是了，用不着此刻问我。”
霍怀章就知道老太太这回是气大发了。
事关外甥女，老太太就根本没打算让其他人来处置。
由头到尾，她一手揽下来了。
他回不回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也不要问，老太太甚至都懒得跟他说。
他知不知道内情完全无关紧要。
一会儿见了人，压根儿用不着他在旁边帮什么腔。
怪不得进门那会儿瞧着屋里气氛其实都还好。
因为连同弟妹在内，都不必为此事操什么心了。
眼下只要把老太太气儿给哄顺了，别叫老人家再着急上火的伤了身子，那才是他们当晚辈的要做的。
既然想通了这一层，霍怀章下意识看了郑氏一眼，果然郑氏不动声色朝他点了点头，他心下了然，一概都不再多问，平声回老太太:“都听您的，儿子不问了。”
·陆氏带着范氏领着高庆元来的时候，章老夫人早打发了霍云承和霍明珠那几个小的回自己院里去。
她从魏氏出事之前就不大看得上霍云昭，也晓得霍云昭存着别的心思，索性就连他一并打发了，只说不放心霍明珠一个人回三房，让他回去陪着。
霍云昭脸色不好看，到底没说什么，面上还算恭和，倒老老实实领了弟弟妹妹们出去。
范氏扫了一圈儿，不动声色皱了眉头。
霍怀章也在就算了，怎么还有霍家兄弟们？
高庆元跟着她娘身后，没由来心头发慌，小手一抬，扯上她娘的袖子。
范氏先是笑呵呵的跟章老夫人见了个礼，才刚坐下去，状似不经意的随口说了句:“要知道还有哥儿也在老太太这儿请安，就先不叫三娘进来了。”
章老夫人却连面上功夫都不肯做，连个笑也不给她，冷冰冰的看高庆元:“她不进来，这场戏还怎么往下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