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珠的确是匆匆回家去的。

本来她还打算从东宫回去的时候转道去买几样糕，毕竟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遇上了傅清宁，知道今天傅清宁带了傅子熙在家里，所以想着给姐弟两个买点儿花糕回去。

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马车一路从东宫门口往霍家去，行驶的并不算慢，因为霍明珠坐在马车里一直在催促着。

回了家，她更是哪里都没去，急匆匆的就直奔拢翠斋方向去了。

这个时辰已经快要传饭了。

她刚一进二门，章老夫人就已经得了消息的，她风风火火直奔拢翠斋而来，连胡妈妈都说，这可不像是来回话，那阵仗架势，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章老夫人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笑起来，叫胡妈妈去后厨灶上吩咐了，中饭多预备几样霍明珠爱吃的菜色来。

正说着话，霍明珠已经进了门。

直等到进了拢翠斋正堂的门里来，她那股子急切劲儿才算是平缓下去呢。

上前三两步，同章老夫人请了安见了礼，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祖母。

章老夫人笑着让她坐：“这么着急回家，又风风火火的跑到我这儿来，连胡妈妈方才都还玩笑打趣，说你怕不是要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的，哪里像是来回话的样子，这是你姐姐告诉了你了？”

霍明珠撇着嘴，捏着自己的指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动作，吭吭哧哧的：“您也太聪明了，我这才进了门坐下来，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呢，您就已经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来的了，弄得人家好没意思。”

“你这孩子。”

她这话实在是太过于孩子气了，惹得章老夫人哭笑不得，只能说了她一句：“那行，下回再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便装作老糊涂，不知道，叫你自己说，总行吧？”

霍明珠既不笑，也并没有顺着章老夫人的话往下说。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才闷着声叫祖母：“您没生气吧？”

章老夫人说没有：“你们年轻孩子们在一块儿，交朋友，相处，我从来是不管的。你看我什么时候在这些事情上约束管教过你哥哥姐姐们？

他们都没被我这么约束过，偏偏到了你这儿不成了？那我未眠也太过于偏心。

所以你也不要害怕，我没有生气，更没有想着等你回家来，得抓着你好好地责骂一顿不可。”

霍明珠在回家之前其实就想到了这一层的。

不过是正常交个朋友而已，也没道理在这上头都要约束限制她，那也太不对劲了，倒像是她是个多没有分寸的人一样。

再说了，大姐姐自己也说了，她本来就没有过任何的逾越行为。

就算是大姐姐派了人回家来回禀告诉祖母的，她自己都没觉得的事情，也不可能到祖母面前来胡说。

所以祖母所听到的，也不可能是她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

无非就是想问一问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罢了。

谁让她现在十六岁了，确实已经长大了呢？

要还是十一二岁的年及，祖母肯定不问，大姐姐也未必会管的。

她担心的……

霍明珠舔了舔下唇：“那您不会误会王四郎君吧？”

章老夫人抬眼去看胡妈妈，正巧胡妈妈也低头看过来，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章老夫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胡妈妈也就跟着笑了。

霍明珠看的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便就问道：“祖母，您笑什么呀？”

“笑话你呀。”

章老夫人索性一抬手，冲着霍明珠招了招手。

霍明珠会意，也不迟疑，站起身来，缓步至于罗汉床旁，在章老夫人的身侧坐了下去。

章老夫人顺势牵了她的手：“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就是怕我误会王佛之啊？”

“看您说的，我这不是怕您生气嘛。”

她嘴上是这样子说的，可是小脸儿通红一片。

章老夫人一看她那样子，心里面就全都明白了。

她就说，怎么可能是过分多想了呢。

孩子的那点儿小心思，她多多少少也还是能够猜得出来的，不说全都能够猜得准吧，至少猜个七七八八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果然叫她给猜中了吧？

三娘从小到大对外面的那些小郎君都没有太多的心思。

这些孩子里，要说起来，沈元策算是和她年纪相仿的了。

可实际上仔细回想过去十六年的时间里，三娘就算是对沈元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这种事情本身即是很没有道理的。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他们这种局外人，也都能够一眼看得出来。

所以章老夫人从前的时候心里还想过，三娘在男女情爱这件事情上未免也太过于迟钝了些，还不知道将来要怎么样呢。

迟钝固然是有好处的，可也有弊端。

要是真的遇上一个心意的小郎君，为着这份儿迟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动了心的，那岂不是荒唐吗？

好好地一个人，也还有可能是一段姻缘，就因为这个便要错过了。

现在从结果来看，这也是她想多了的。

三娘心里面清楚这呢。

她要什么，不要什么，小小的年纪，却比世人都要更加的通透。

因为知道自己不要那些人，所以即便是端方如沈元策，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至多算是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而已。

现如今遇上了王佛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或许从第一眼见到那个人，心里面就已经认准了，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换做别的任何人都不成。

其实在很年轻的时候，章老夫人也动过心，也曾经有过一眼万年。

只不过那样惊艳的感觉，终究消磨在岁月流逝之中。

现而今回想起来，居然都快要想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了。

三娘这样子，很好。

她确实觉得很好。

女孩儿家，要什么不要什么，自己心里明明白白的，才能把日子过得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章老夫人噙着笑，眸色也越发的柔婉下来，拍了拍霍明珠的小手：“心悦王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