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命人做了许多大旗，用尽了全城的红布，旗帜中间绣着土色的“唐”字，当这些旗帜被插上城楼，随着城头上的风呼啦啦作响之时，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唐朝的古人。
赵铎仿佛回到了自己刚入伍的那一天，那本来应该只为盛世中国而激荡的热血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这也是华夏！”他小声对自己说。
虽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将来还会犯很多的错误，遭受很多的屈辱，但这也是华夏！
他眯着眼睛望向高处，没有被重工业污染的天空如同纯净的蓝宝石一样，似乎能够将地上的人影都映照出来。
喧嚣逐渐安静了，石榴跑到他身边：“县令，人都到齐了。”
赵铎点了点头，走上刚刚搭好的木台。
他举手往下一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且他们都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人类总是敬畏聪明和强壮的人，无论他年纪小还是大。
“诸位，就在刚才我们接到传报，阿史那休谟的军队已经翻过了小汤山，距离燕平还有十里。按照他们目前的行军速度来看，最迟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会出现在燕平城下。”
人群中发出了惊呼，无论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的紧张还是不可避免地，毕竟一个月前他们还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贩夫走卒。
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颜从迁率领地十几个女子更加镇定，她们早就没什么可以失去了，如果有机会死在城墙上，反倒是一种解脱。
“在作战之前，我想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赵铎一开口，讨论立刻停止了。
“从前有个人叫做阿七，他是个勤劳的人，有几亩田，还在家里种了几棵桃树，加冠之后，他娶了一房媳妇，有了两个儿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县令在这种关键时候说这些干嘛，但听起来这个阿七跟他们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后来他家附近来了一帮无赖，这些无赖不愿服从朝廷管束，终日带着刀剑，十分凶狠。有一日，他们忽然截断了通向县城的道路。阿七想，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去县城。”
“又过了几日，他们说站在路口太口渴，于是摘走了阿七的桃子。阿七心想，算了算了，今年不吃桃子也没有关系。”
“等到秋收的时候，那伙无赖又说他们需要吃饱一些，于是收走了阿七地里的庄稼。阿七开始有些愤怒，村里有人想要去县城告官，但通向县城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阿七犹豫了，他又想，算了算了，自己家里还有些积蓄，不至于饿死。”
“无赖杀掉了那些想要去县城的村民，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到了冬天，他们说需要在路口修筑岗哨和房舍，于是他们抓走了阿七的两个儿子。房子修好之后，他们说房子里还缺少服侍的女人，于是他们抢走了阿七的妻子。”
“这个时候阿七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反抗，可是周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诸位，你们想做阿七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倒进热油里的水，人群“哗”的炸开了，他们背后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不想！县令，我们不想！求您带着我们杀了那帮无赖吧！”
三百团练兵最为激烈，他们身份比较低微，几乎就是阿七本七，而燕平因为赵三省的反抗，导致他们不光失去了自己的桃子和庄稼，就连父兄子弟也被送去了范阳，不知是死是活。
而钱吴冯三家的子弟兵也被惊出了一声冷汗，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被逼得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发现退无可退之时，却已经连拔剑的空间都没有了。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吴家子弟中蹦出一个气咻咻地少年，举着胳膊大声吼道。
冯家子弟中也站起一个矮墩墩地少年，举手呼应他：“少年胆气凌云，共许骁雄出群。匹马城南挑战，单刀蓟北从军。功名但向马上取，不将阿史那家地无赖杀得胆寒，便不是冯家子弟！”
钱文远是站在赵铎身后地，看见两个好兄弟如此英姿勃勃，也不由得热泪盈眶，他撸起袖子从县衙众人中越阵而出，向赵铎躬身揖礼，大声说道：“县令，文远请为众将士鸣鼓！”
赵铎点点头：“嗯！”
他退了半步，钱文远一跃便跳上了木台，抓起鼓槌狠狠砸向鼓面。
燕东关第一个站了起来：“团练兵一队，随老夫上城墙！”
燕轨起身，带着他的二队让到正阳街地一侧，三家子弟让到另一侧，颜从迁则带着她的人飞快向两边地房屋中退去。
随着轰隆隆地鼓声，正阳街上出现了另一只队伍。
几十个匠人拉着十几台小型投石车缓缓向城门走了过来，这又引起一阵吸冷气地声音，无论是团练兵还是子弟兵，眼中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冯元高抓着前面那个族兄地肩膀，跳起半丈高：“投石车，咱们竟然有投石车。天啊，我没做梦吧！”
“没有，没有，真的是投石车。听说是县令带着匠人们赶制的，横梁悬臂没经过晾晒，威力肯定不及军中所造，但也够阿史那家的小子喝上一壶。”
本来已经被赵铎小故事煽起来的士气，这下子更加高涨了。
谁也没想到县令竟然还能变出投石车这种东西。
钱明山老泪纵横，握着吴家家主的手连声说道：“果然是天命之子，果然是天命之子，老天爷就是想要让他来平定这场叛乱的！”
吴家家主和冯家家主也连连点头。
团练兵觉得冯元高和吴玉成喊得很有派头，但苦于这一百来号人没一个有学问的，抓耳挠腮之间，赵铎忽然拔出腰间的横刀向天上一举：“保家卫国，死不后退！”
前四个字就足以让人沸腾了，团练兵们也跟着赵铎将各自的兵器拔出来，嗷嗷大喊：“保家卫国，死不后退！”
抱着各种各样的木头，石头，泥丸跟在投石车后面的燕平百姓，也被这一声声“家”和“国”刺痛了心扉，眼眶发红。
他们本来对“国”没什么概念，那是皇上的事儿，是庙堂上的相爷们的事儿，但当国和家连在一起的时候，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院子外的树，城门口的墙，正阳街的果子铺，城隍庙的有情郎，还有远处的山河湖海，传说中的长安城，胡人口中的汉家子，行商口中的唐人……这一切仿佛忽然间就有了联系，变成了一种切实的念想。
无论时参与县衙工作的人还是没有参与县衙工作的人都高声呼喊起来。
“保家卫国，死不后退！”
“保家卫国，死不后退！”
“保家卫国，死不后退！
赵铎转身向城墙上走去，石榴擒着一杆大纛跟在他身后。
绣着“唐”字得旗帜随风扬起，而另一杆绣着“青狼”得旗帜也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