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7日，星期四。

仕兰中学门前人山人海，无数打着伞的学生家长和扛着长枪短炮的新闻记者站在警戒线外。有人在和旁边的家长闲聊，有人在心里默默祈祷，有人紧张到不停喝水……但不管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的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徘徊于电动门闸前，期待着门闸开启，自家孩子从里面走出来的瞬间。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但对所有高三学子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因为今天是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The National llege Entranc Examination）的第一天，简称“高考”。

混在家长等候区里的林渊蹲在路边的石墩上，百无聊赖地抛着手里硬币。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今天早上说起。

早上七点，林渊吃完早饭以后去楚子航家接夜不归宿的姑姑，结果到的时候已经梳洗打扮好正和小姐妹美滋滋吃早饭的姑姑一摊手说她今天不回去了，因为反正姑父也不在家，她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姐妹们逛逛街打打牌。

林渊听得都愣住了，下意识问了句：“难道你们晚上打牌不会影响到师兄休息吗？他明天还要考一天诶。”

坐在餐桌边优雅漂亮的苏阿姨放下刀叉，笑嘻嘻地说：“子航很乖的啦，时间到了会自己回房间睡觉的，就算我们玩得再晚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啦。”

“就是啊，子航这孩子可懂事了，看我喝多了还知道给我兑蜂蜜水。”姑姑就算是附和苏阿姨的话，也没忘顺便埋汰林渊两句，“哪像你啊，我忙活大半天给你炖的汤你一口没喝就算了，竟然一整锅全给我倒了，浪不浪费啊？”

就您那手艺，您自己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膝盖莫名中了一箭的林渊没敢说话。

“哎呀，帮妈妈照顾好客人本来就是子航作为主人家的本分嘛。”苏阿姨拿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诶对了，小渊这两天不是放假了吗，你和老杨都不在留他一个人在家也怪没意思的，不如让子航到你家里去住两天？反正他俩在学校里也是室友。”

“你说得有道理诶。”姑姑认真思考了三秒钟，转头看向林渊，“小渊，待会儿我和你苏阿姨要出去做头发，你记得去学校把子航接回家哦。”

我亲爱的姑姑，您给了我拒绝的余地吗？

当然没有。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儿蹲着？

“嘎吱，嘎吱……”

两三分钟后，校门口紧闭的电动闸门缓缓开启，几个维持秩序的保安依次站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原本走到一边去休息的家长们纷纷往等候区这边靠，一众记者更是像嗅到气味儿的狼一样扛着设备就冲到了警戒线外。

林渊没有跟着人群往前挪，只是从蹲在石墩上变成了站在石墩上。

不管在什么时候，楚子航永远都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个人，所以他从学校门口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林渊就看到了他——当然，楚子航也看到了站得高人一截的林渊。

“你怎么来了。”虽然有些奇怪林渊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在看到林渊朝他挥手的时候他还是走了过来，并发出标准的楚式问句——用陈述的语气问出疑问句。

“我姑姑和苏阿姨去做头发了，让我来接你回家。”林渊从是石墩上跳下来，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楚子航，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去我家。”

“你家？”楚子航剥糖纸的动作一顿，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但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半点惊讶的情绪。

“嗯。”林渊剥了根棒棒糖放到嘴里，但剥之前没注意是柠檬味儿，被酸得皱了一下眉（姑父这次买的棒棒糖维C含量特别高，其他口味都还好，唯独柠檬味儿酸得离谱），“我姑父这几天不回家，姑姑打算到你家住几天。”

楚子航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把手里的糖纸丢到垃圾桶里。

如果是往常放学的话仕兰中学门口到操场这段路就像大型豪车展一样停满了车，还没出学校就能坐到车上，但今天是高考，车辆一律停在距离学校大门五百多米外的停车场里，所以接到孩子的家长们还得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坐得到车。

刚走到路边，提前去开车的忠叔就摇下车窗朝他们招了招手。

一路无言。

林渊的姑姑和楚子航的妈妈是要好到可以聊一整夜天然后困了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好朋友，所以不管谁家里的客房总有一间是专属于对方的，每天钟点工来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会把这间房间一并清理干净——不管前一天晚上有没有人睡过。

而林渊的房间恰好就在这间客房的隔壁。

林渊把楚子航带到客房以后丢下一句“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林渊离开房间后，楚子航默默关上了大门，然后摸出手机拨号，嘟嘟地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了，他把话筒贴近耳边。

“子航你考完了啊？妈妈这会儿和你林阿姨在久光商厦这边做头发呢，小渊接到你了没？哎呀你这两天不是高考嘛，家里最近几天晚上都有聚会，吵得很。正好你林阿姨和杨叔叔都不在家，你俩还可以做个伴一起学习，子航乖，妈妈啵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