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王婆子在府里面已经是伺候的老人了，在将军府里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沾不到什么大的地方，可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些小人物坏了事。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琴姨娘缓缓的沉下脸来，没有了方才的怒容，却也依旧不能小觑。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是你们费心了，都退下吧。”
王婆子也是知道琴姨娘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原本这事儿跟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只是她怕琴姨娘硬生生地把罪名扣在他们头上，这才开口。
如今琴姨娘看起来不像是要追根问底的，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给她没脸。
云晓灵躲在门里，偷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到自己姨娘的声音，包在眼里的泪水再也躲藏不住，像是破碎的珍珠一样滴落满地。
琴姨娘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啜泣之声，心里五味陈杂。
“薇儿，是姨娘，快点把门打开。”琴姨娘缓声轻语:“不要让姨娘担心，让姨娘看一看，把门打开好不好？”
就算是从前对琴姨娘出身多有怨怼，云白薇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却依旧忍不住。
“姨娘……”
云白薇满眼包着的都是眼泪，垂头丧气的把门打开也不看她，转身就往床边走，琴姨娘看着她把头埋在被褥里，就像是小时候闹脾气，一个模样。
“乖，不要哭了，你怎么突然就哭成这个样子了。”
琴姨娘只当做不知道，循循善诱:“我记得薇儿小的时候可是说流血流汗不流汗的，当时可把你爹爹给乐坏了，说是由乃父风范。”
云白薇听到这话，勉强的笑了笑，可是一笑，眼里的泪水就更加忍不住。
都这个样子了，还想要尽力让自己宽心。
“薇儿……你不要怕，你跟你爹是这么多年的父女亲情，不是等闲就能埋没的。”
琴姨娘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只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云晓灵如今已经成了内定的皇子妃，你爹爹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们母女二人，也需要做个样子出来看，今日你爹爹确实疾言厉色了一些，也只是没有办法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怪罪你爹爹，嗯？好不好？”
云白薇抽抽嗒嗒的流眼泪:“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从前大家只记得将军府里就我一个人，可是现在大家都只看得到云晓灵！以前爹爹也只喜欢我一个人，可是现在却要因为她们委屈我们……姨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的！”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刹住嘴，云白薇埋头痛苦:“我为了得到这些东西，每一样每一样功课，我都不敢放松，夫子说，人生在世，只要一门精通就好，我就偏偏不信，别人只能够精通一门功课，那我就花十倍百倍的时间，还有努力，我学琴棋书画，看四书五经，甚至偷偷学着那些男孩子一样写八股文章！凭什么我这么努力，可是到头来却还是要背云晓灵嫡女的身份碾压！”
琴姨娘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手脚冰凉。
确实，琴姨娘从小都教导云白薇要做到事事拔尖，要做到样样都引人注目。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像现在这般状若疯癫。
“你不要怕，姨娘在这里呢，娘亲在这里的啊……”琴姨娘把少女揽在怀里，不停地轻抚着脊背，就好像是安抚噩梦惊醒的小孩儿一般:“你不要怕，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永远是娘亲的骄傲，乖呀，不要怕。”
“姨娘……”
云白薇眼泪仿佛流干了一般，眼窝深深通红，脸色却越发苍白，配合着一头如墨一般的黑发，看起来竟然有些格外妖异。
“姨娘……薇儿不甘心，薇儿真的不甘心……”一把攥住琴姨娘的手，云白薇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帮帮薇儿好不好……娘亲你帮帮女儿，现在他还没有成为皇子妃呢，她还没有嫁过去，府里面就没有你我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地了……”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噩梦一般，云白薇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目光惶恐不安。
“如果……如果等到他真的成为了皇子妃，以前我们那么对她，还有夫人……”云白薇越想越觉得前途黑暗无光，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昏沉:“我们真的就没有退路了，娘……你帮帮我，帮帮女儿，好不好，好不好娘亲？”
虽然很多事情是因为云白薇心中忧惧，而产生的一些不必要的担忧，可是方才说的这些东西，也并非就没有这个可能。
琴姨娘知道自己最开始上位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光彩。
如果不是因为将军和夫人都是一等一的倔强性子，自己也不可能抓住时机得了姨娘的名分。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晨昏定省，看起来十分恭敬，实际上也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不让夫人找到把柄发作，也是为了博得将军怜惜。
再后来的时候有了薇儿，在府里的地位更为巩固，随之而来的是，她和夫人的关系，也变得如同冰点。
随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自己又开始特意的亲近灵儿，离间他们二人的母女关系。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夫人平日看着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但是琴姨娘也不会真的心大到觉得她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云晓灵真的嫁给了三皇子，就像是薇儿刚刚说的一般，自己母女二人，从此之后就会变成任人拿捏的小点心。
在这个府里，说不定人人都能够踩一脚。
琴姨娘紧紧的抱住了云晓灵，声音轻柔，微甜如蜜，仿若情人之间的爱语。
“没关系，薇儿别怕……”琴姨娘轻轻的拍着云白薇的后背安抚道:“娘亲不会让薇儿陷入那样的境地的，不过只是一桩婚约而已，没关系的。”
如果人没了，区区一张婚约，又能够算得了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