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和神权素来不合，官府和城隍之间多有摩擦，如今在图山相遇，当即下死手。
杨伽和胡八岐告辞，牛大力也进洞熄灭篝火，免得被发现抓去当坐骑。
“这里离嵎夷山不远了，我们绕过去吧，先进镇子，从另一边绕出去。”
杨伽来过图山几次，熟悉线路，看着远处激烈的战斗说道。
他们趁着夜色穿梭于林中，进到镇子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大羊场镇的街道上非常繁华，到处张灯结彩，路上敲锣打鼓，三牲开路，最后有乡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仪式。
老人站在一座巨大的法坛上，法坛上立神龛，龛上有一尊整木雕刻的神像。
神像雕工上乘，面部细节栩栩如生，背后朱漆飘带高高飞起。
“这是封神仪式。”
民间封神并不常见，尤其是繁华村镇，神灵一般都不愿意走。
人都不愿意去穷苦的地方，遑论神灵，最好天天香火鼎盛，日日吃肉。
杨伽无事，跟着车队来到一座崭新的大庙之中。
庙门口，有礼炮齐鸣，有礼乐舞狮，两边站满了恭贺的人。
杨伽也听到一些谩骂之语，声音压的很低，更有衣衫褴褛者朝门口吐痰，维护秩序的人看到，冲上去一顿打。
“新神一般生前都有大德，怎么这些民众大都一脸鄙夷？”胡八岐心中奇怪。
杨伽也觉得奇怪，他比胡八岐矮了许多，挤到人群前面。只见法坛上的老者把香炉搬进庙内，又将几件法器放好，点上三炷香。
做好这一切，有个青衣小厮递上碎银。老者又唱喏起来，表述新神生前的种种美德。
接着，一个土地公从地下钻出。
“兹有大羊场镇蒙大康员外……”
捧着城隍老爷的旨意，土地公大声宣读，词调乏陈可新，无非就是德高望重，阴庭赏识云云，封为神灵享受香火。
一声唢呐高亢响起，接着天空中飞来乌云，隐隐可见有巨大生物在云中飞舞，不多时下了一场小雨，待新神归位，仪式便算完成。
几十个衣着华丽的人近前上香，然后向镇民们派发用布袋包好的粮食，以示蒙员外生前恩德，往后神灵百姓一家亲。为首的人是现如今的蒙员外，新神的儿子。
蒙员外白白净净，嘴角留着八字胡，不说派粮善举，看着也是和蔼可亲。
杨伽领了一袋，胡八岐问道：“你领这个干什么？还不够你三口吃的。”
杨伽笑道：“碰到个善神，总要显得尊敬些，他儿子派粮也是大善人。”
胡八岐看向人群，大多数人没有感激，甚至有人冷笑。祂说道：“你打开看看。”
打开布袋，杨伽呆住了。只见鼓囊囊的布袋中并不全是米粒，里面夹杂了很多的泥沙。
或者说，是泥沙中夹杂了一点点米粒。
“这是骗人，米中掺沙，天理不容。”
杨伽气愤不已，终于明白百姓为何那副表情，这是明摆的作秀。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伸手拿走杨伽手里的布袋，笑眯眯道：“蒙大康生前号称大羊场镇第一富翁，人送外号蒙多多，号称钱多、地多、美妾多。蒙员外生前做了很多好事，修缮城隍庙，月月都有例钱孝敬。为了让百姓人人有田种，他兼并土地，让大家都为他干活。”
老者把布袋扔在地上，杨伽惊呆了，这种人也能封神？
老者解答，道：“这种乡野毛神不入编制，只有新城隍加封，才要阴庭下鬼印御批。蒙大康买通了城隍老爷巫文宣，死后买个神职，坐在庙里看他儿子继续做善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伽震惊道：“阴庭竟如此不堪？各地城隍手下神灵至少一两千，多则四五千，都能用钱来买？”
老者肯定道：“自然，所谓登记在册，都是城隍老爷提提笔的事情。每个都要阴庭御批，哪怕雇人专职盖印，也是来不及的。”
听到老者的话，镇民们纷纷远离。
远处，一个巨大的身躯走来，地面震动不已。巨人冷笑，道：“蒙大康贿赂城隍，官府也没少去，据我所知，他还给明县令送了个美艳女子做小妾。”
巨人身高两丈，面散金光。脚下穿鎏金登天靴，身穿红色龙蟒袍，头戴三叉束发黑金冠，精神烁烁，姿态威严神奇。
巨人和杨伽脑海中的神像重合，暗道：“城隍老爷！”
巨人正是城隍巫文宣，他所过之处人群被无形的大手分开。
城隍巫文宣低下头，走到杨伽和老者不远处，大笑道：“蒙大康开的妓院逼良为娼，年年逼死人，明县令全部处理的干干净净。就连朝廷痛恨的土地兼并，蒙大康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这些事情，又怎么说？”
杨伽后退一步，心中警惕，心道：“城隍为何要说这些，难道是跟他说的？这人到底是谁？”
老者面对城隍丝毫不惧，眼中透**光，哈哈大笑：“没错，本官确实收了蒙大康不少好处。朝廷为官，重要的是上面怎么看，和下面没有半毛钱关系。上头人伸手，下面只吃到他们指缝里漏下的。”
听到老者自称本官，杨伽心中大惊，向后退了几步，心道：“他就是永兴县父母官，明元正县令。”
贝清是明家豢养的普通修士，修为大大弱于耿临。耿临和是明家修士相比，又是大大不如，何况永兴县一方父母官，实力高深莫测。
猛地，杨伽身体一沉，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笼罩，动弹不得。和贝清的力量同宗不同源，显然是被县令明元正气息锁定。
“杨伽打杀卢员外，触犯王法，我要带走他。”县令明元正语气坚定。
“休想。”
城隍巫文宣大笑，声音滚滚，道：“阳间哪有王法可言？皇权不下县，我看是明家要这个小家伙吧？你明县令只是永兴县的土皇帝，就算明家老祖，在阴庭面前，也得礼让三分。”
“杨伽当众杀害神灵，触怒阴庭威严，犯下死罪，理当押送阴庭审判！”
巫文宣身后飘带飞扬，一股巨大的气息从天而降，杨伽又是猛地一沉，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胡八岐退到远处，心中惶惶，焦急无比，心道：“叫他不要太好奇，不要围观！这下完了，永兴县黑白两道大佬齐至，大郎插翅难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