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

登庐山张口咏

掣龙泉出手伤贼人

（太白编年：玄宗开元13年/25岁）

李白追寻胡紫阳来到庐山，眼望云遮雾绕的九十余座山峰，竟不知从何找起。他只好在山下打听，尽拣名客栈探问。果然有酒客告诉他：

“那位老神仙吗？人未到，当地名士就站成排恭候，他不堪其扰，当日就独自游香炉峰望瀑布水去了。”

“没说然后去什么地方？”

“没说，应该去五老峰吧。据说古代五老在那为帝王授《河图》、《洛书》，作为高道，他不能不去。”

李白觉得有道理，谢过那人，束束腰带，结扎齐整，直向香炉峰而来。

远远望去，那座山峰状如香炉，在阳光照射下，山头紫雾飘逸，恰如香炉上轻烟缭绕一般，太白心想：“怪不得叫香炉峰呢！”他心存侥幸，希望碰到胡紫阳正在赏景，迫不及待拾级而上，直达峰顶，却一个人也没有，只听訇然入耳之响，如惊涛滚雷，循声望去，却是一高瀑大布挂在对面山前，水流直落，跌向万丈深渊，下面是一片白水向远处流去。细瞧那瀑流，迅疾得如闪电一般，雾气隐隐中，似有白虹而起，恍惚间，几疑是银河决堤，从半里云天倒挂下来。这就是造化之功啊，越看越觉雄浑壮阔，无论是海风，还是江月，都无能为力，那瀑流倒是越吹越涌，越照越清！那青色的山壁啊，被那飞散的水珠与飞沫冲洗得万年常新。刹那间，太白心中尘累皆忘，感到无限的轻松与快意。他开口了，尚带蜀地的口音与齐鸣——

西登香炉峰，

南见瀑布水。

挂流三百丈，

喷壑数十里。

欻如飞电来，

隐若白虹起。

初惊河汉落，

半洒云天里。

仰观势转雄，

壮哉造化功。

海风吹不断，

江月照还空。

空中乱潈射，

左右洗青壁；

飞珠散轻霞，

流沫沸穹石。

而我乐名山，

对之心益闲；

无论漱琼液，

还得洗尘颜。

且谐宿所好，

永愿辞人间。

“是啊，人间皆说神仙好，哪如面对这样的名山，心尘如洗，还用得着吃仙丹、服琼浆吗！哎哎，遁世归隐，本是我心中夙愿，终有一天，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事毕，我会回归这样的胜境之中。”太白如此想着，兴犹未尽，更简捷明快地吟道——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吟完，自家心里一惊：“这四句，不是对上面那首的高度概括嘛？更好更好，歌如一般，妇孺皆晓，情语景语融合无间，怕是首传世之作哩！”

李白这才往前后左右看看，这里只有十几步见方，却是山风猎猎，抬手似能扪天而立。可他心中有事，不便过多逗留，便寻径往五老峰方向而去。

李白穿涧过水、攀藤附葛向前行走，一路尽是云里雾中，一时竟然不辨山径。正在一棵古树下徘徊，忽然从大石背后跃出一个蒙面人，手使一把快刀，兜头便砍。李白疾忙闪过，早掣剑在手，一个回身斩蛟，刷地削下那人一截衣襟。偷袭人吓出一身冷汗，不敢怠慢，一时劈、砍、截、撩、挂、扎、抹等全用上了，将门户封得密不透风，一招紧似一招，只想快些夺人性命，但哪是李白的对手，那把龙泉剑神出鬼没，只一会儿工夫，就将那人逼得大汗淋漓，一个疏忽，剑尖已点到他的喉窝。

“你杀了我吧！”

那人似有意迎向剑尖，李白不想让他死，把剑撤回一些，他却借机一个缠头大劈，李白轻轻荡开，一招清风穿堂，早已洞穿对方左腹。那人慢慢倒下，李白一脚将其踏住，扯下面巾，想起来了，原是船上窥视他的那个神秘人。

“说！为什么下此黑手？”

那人将脖子一扭，只是等死，并不答话。

“江陵店栈，也是你之所为，对吧！”

“是又怎样？”

“到底是何居心？”

“反正也活不了啦，求你给我个痛快！”

“你想偷我怀里的东西，是吧！”

“知道还来问我……我只是拿人钱财，为人之事，我一家的性命，都在人家手里，事未办成，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那人把脖颈朝李白的剑尖一顶，呜呼哀哉，立即气绝身亡。

李白心下遗憾：“没问出什么，人就这样死了。但有一点十分明白，虽然逃出蜀中，还是被人盯上了。此人乃蜀中口音，分明是蜀中仇家所为，今后应更加小心为上。看来仇家很了解内情，不然何以知道我身带秘籍，派人跟踪不舍？是为求官，还是求反？如是前者尚且好说，若为后者，一旦得逞，其果不堪设想。看来，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我亦应小心看护。”

他摸一摸怀中的《长短经》，在迷迷离离的雾气中分辨方向后，倍加小心地向前行去。五老峰终于在前方显现出来，果然名不虚传，抑望俨然席地而坐的五位老翁，有的像诗人吟咏，有的像武士高歌，有的像鱼翁垂钓，有的像老僧盘坐，而以第三峰最高最险，望去真有日近云低之感。五老峰越来越近，雾退日出，灿烂的阳光下，五座山峰又像金灿灿的荷花一般，好像青天精心呵护小心裁削出来的一般，这造化之美，鬼斧神工，着实令人惊叹。

“哦！我要在这云松之间做巢，也便是神仙一样的人了……”

李白终于来到五老峰前，流连不去，几乎踏遍了所有的山石，抚遍了所有的云松，最后停下来，手扶一株古木，有感而叹——

庐山东南五老峰，

青天削出金芙蓉。

九江秀色可揽结，

吾将此地巢云松。

“巢云松……”他口里重复着，这才想起老神仙胡紫阳，可五老峰上上下下，除了古木，就是呼呼的山风……

有诗曰：

庐山仙境洗诗心，

香炉瀑布本称心。

东南五老山峰下，

秀色更催巢松云。

不知李太白能否找到胡紫阳，还将觅踪何去，请看下回。

【著后手记】

本回所录，乃李白咏庐山三首名诗，只觅踪遭遇蒙面人，实属虚构，乃笔法也，意在合理解说太白游踪，演义三首名诗所吟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