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白伊陌阡
星期四。
“抱歉……我睡过迟到了。”
兰一手抱着课本，一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解释道。
“什么迟到啊？周四的课本来就比其他日子晚半个小时。”
梅坐在讲台上，一手捧着书，一手蹭着书上的盲文。
“梅老师……您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早来需要理由吗？”
梅露出微笑，歪头面向兰。
“不……不需要。”
这时，兰的身后突然被什么撞到了。
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堵着门口，让开的同时想转身道歉。
“诶？你是……”
兰转过来后，看着眼前陌生的金发女孩。她两只手都抱着课本，见兰盯着自己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女孩的动作很是羞涩。但是她的眼睛就像云中掩面的弯月一样，连散发的月光也是那么凄瑟，与这羞涩的动作简直不符。
“大概是新转来的，林晚香小姐吧？”
梅跳下椅子，走到两人中间。
林晚香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急匆匆打着手语。
“老师，她好像不能说话。在打手语。”
兰解释道。
“是吗？那还真有点麻烦啊。”
林晚香又掏出纸笔，用手上的书垫着写了什么。沙沙的声音很响，而且她写的也很快。
“我是今天转到这里的林晚香。她是这么写的……”
兰转述着。
“不用那么着急，林小姐。你就坐在兰旁边吧，我眼睛看不见，需要一个翻译。”
第一节课，林晚香不是看窗外，就是侧脸盯着坐在身旁的兰。但她的目光弄的兰有些不自然。
下课后。
“兰，帮我个忙好不好？”
梅将一本书递给她。
“帮我送回图书馆好吗？顺便……带着新同学四处转转。”
“诶？好啊……”
兰接过那本书，瞄了旁边的林晚香一眼，却不小心和她对视上了。令林晚香不由得尴尬的脸红。看起来，这个新同学多有几分深闺小姐的样子。
慌乱之下，想要拿纸写字解释的林晚香碰倒了桌上的东西。
“我来捡吧。”
林晚香重复比划着抱歉的手势，还不停鞠躬。
“没关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弄丢的吧。”
“你学过手语吗？总感觉，你好像能看懂……？”
林晚香写了这样的字条递给兰。
“我好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失忆过一次……”
“那你能认出这句手语吗？”
她又拿回纸条填了一句话，递给兰后比划到。
兰抬起头，看到后下意识说了什么。
“不行，赶紧起……诶？不对，我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兰觉得怪怪的，因为她想说的话被一开始的半句话顶替了。
“啊，抱歉。你那句手语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林晚香带着神秘的微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在为什么点头。
兰带着林晚香绕了个大圈走遍了冬学院，最后来到了图书馆。
“那是……会长？”
图书馆门口，白伊墨竹正训斥着几个一年级学生。
“我们，还是绕着走吧。”
兰拽着林晚香从另一个门进了图书馆。
就在两人消失在转角的那一刻，林晚香和白伊墨竹的眼神在一瞬间对视在一起。
上一秒还在训话的墨竹，下一秒就说了句下不为例，然后追着两个人小跑过去。
墨竹和两个人保持着距离，顶多只是远远看着林晚香。
“会长？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什么呢？”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风百百吓得墨竹差点被那两个人发现。
她将探出转角的头缩了回来，然后揪着风百百的耳朵。
“一天不找事你就浑身痒痒对吗？”
“疼疼疼……我的会长大人。”
墨竹松手后，风百百捂着红肿的耳朵探出脑袋望向那两个人。
“哦吼，原来是在跟踪啊。会长大人可否透露一下……你的目标是哪个呢？”
风百百捂着疯狂上扬的嘴脸，眼角也瞥到天上去了。
“正常一点！”
墨竹一记手刀劈在他的脑袋上，被打之后腿脚不稳前倾又撞了墙。
“你在这里捣乱我也不能好好确认。下次再说吧……”
风百百刚缓过来，墨竹都已经走远了。
待他追上去后。
“这就放弃啦？”
“嗯，有意见？”
“哪敢？”
中午。
回到宿舍的兰将怀里的课本整齐地摆在桌子上。无意间注意到了身旁的行李箱。
“是有人搬到这里了吗？”
回头看去，自己隔壁床上多了一套床具。床具还没有铺完，确切的说是匆忙地摊在床上。
这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吓的她差点跳了起来。
“是你啊……别吓我啊，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是林晚香，她一边腼腆的笑着，一边走到兰面前。
“怎么了？”
见林晚香一直盯着自己看，兰问到。
她从兰的发梢上轻轻摘下了一根羽毛。
“这东西，是不是粘了一上午……？”
兰瞥向自己的枕头，发现漏了个口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林晚香点点头，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晚上。
外面的月光，还能渗进来些许。
林晚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整理下翻来覆去弄乱的床榻。没过一会儿，便盯着窗帘缝外的银光失了神。她的脸上没了早上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深寒。
接着蹑步走到兰的床边，帮她盖好了被子。
她又坐回床上，抱着两条腿坐了很久，目光也在熟睡的兰身上滞留了很久。
窗帘间钻进来的月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扫过她那凄冷的弯月眼角时，却像是被割开一般向眼的左右横流。
直到一颗泪淌了下来。
星期五。
“明天下午可要初选了哦，要加把劲哦。”
梅轻声笑着。
“争取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吧，反正我也没有报名……”
后半句话几乎是闷在嘴里的感觉。
兰趴在桌子上，感觉脑袋都要陷进去了。
“以后多的是机会，别着急。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很想激发超能力，可以去问问经常凑堆的那四个人。”
梅指着坐在后面的那两对同桌。
“算，算了吧……他们总给我一种闲人勿近的感觉……”
“他们就是另类了一点，人还是不错的，应该……还不至于闲人勿近吧？”
下课后。兰还是顺着花园的小路去图书馆。又在那棵大枫树的枝头上看见了百鬼翟星。
“在上面睡觉一不小心掉下来怎么办？”
她站在树下，仰望着枝头侧面耷拉下的一条腿。
“不用你操心。”
翟星一个侧转，从枝头上滑落。
不过她在空中一个灵巧的转身，最后靠着下蹲缓冲安稳落地。那枝干，起码离地也有三层楼高。
兰被惊出一脑袋的汗。
“胆子这么小吗？”
翟星从侧兜拿出自己的手绢帮她擦了擦。
“很危险的……”
“你这是又要去图书馆吗？”
翟星收起手绢，问道。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如何激发超能力而已……”
兰微微低头，目光瞟向地面。可能在她看来，在这个学校却没有超能力是一件自卑的事。
“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吗？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
有些气愤的她，整个脸都红成了苹果。
“抱歉抱歉。只是少有这么有上进的人。那你之前有没有什么类似触发了超能力的感觉？”
“有是有……可又不太像，我只是单纯的认为那是错觉。”
“你要是这么想，这辈子都有可能与超能力无缘。”
兰听完之后很是不解。
“什么意思？”
“至少你要相信它是存在的。就比如……”
翟星伸出手，顿时一个小型黑洞出现在手掌上方。紧接着掉下来一盒点心。
“这是我的能力——‘口袋空间’。”
说着，她拆开盒子，递了一块饼干给兰。
“哇……上次的麻醉枪也是这里来的？”
“嗯哼，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相信一切因你能力所引发的。不过……武器的事情要保密啊，被那个铁面会长知道了要给我记过的。”
两人坐在大枫树下，一边啃着饼干，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
树叶飘飘落下，停在兰的头上。
“描述一下你的所谓‘错觉’吧。”
翟星嚼着饼干，又从自己的“口袋空间”里拿了两瓶饮料。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本来被打碎的盘子莫名其妙回到了手上。
“好模糊啊，符合这样描述的能力也有不少。”
翟星啃完手里的饼干后又舔了舔手指。
“你不会……报名学院赛了吧？”
她突然凑近兰，问道。
“报名了，却又没有……”
“哈？”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很……”
“懂了，别解释了。”
南城超能力协会。
“教授？”
白小路伸出手在里达尔面前晃了晃。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里达尔才像是醒过来一样。才刚刚初秋，他却不得不裹得严实。大衣和围巾都溢散着很浓的香水味。
“我站了多久？”
他急切的问道。刚刚从一片漆黑的世界回到这里的他不禁弯下腰深呼吸。
“三分钟整。”
“比上次长了……还好没出什么事……”
“您还好吧？要不先……”
“不用，只是需要重新整顿一下这副身体里的神经电路了。”
里达尔捂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他的手摸索着衣兜上下，找出那瓶药水滴在眼睛里。
白小路搀着里达尔进了协会会长的办公室。
“坐吧。”
一位年过半百的女士正望着窗外海对岸的碧波，听见两人进来，便转过来说道。
“你的情况我听诸葛清说了，里达尔。不过……你还敢在协会出现是我没想到的。”
会长走过来坐在了两人对面。
“没人想要死人的命。出面也算是一种诚意。”
里达尔解释到。
“好吧。咱们来谈谈正事，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我求老师将地下实验室给我的。”
“你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吗？诸葛清甚至有可能会被政客们当做……本来她的关系就跟乔耶德·爱德华牵扯不清。”
“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听上面那些人的话——‘处理’它们。”
会长微微后靠倚着座背。
“如果是以前的你，也许会做出相反的决定。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不能‘处理’它们的理由？”
“您问的太远了。”
“嗯，”会长停顿了一下。“好吧，看在诸葛清的份上……”
她又挺直，两手支在腿上。
“萧亿城也会写新闻帮你掩过去，看好那些‘东西’吧，可不会再有下次了。”
“谢谢您。”
整个会谈的过程里，白小路都在摆弄着桌上的国际象棋棋子。它们被擦的锃亮，摸起来的手感很是丝滑。
会长看后，也只是眼神示意她轻拿轻放。
结束的时候，两人刚要起身，又被会长叫住。
“里达尔，别忘了你曾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别忘了……究竟有多少人有恩于你……”
会长这句话，在里达尔听来太过刺耳。
“我会的……”
碧波。
“老师，我还是弃权吧。”
兰趴在桌子上，向梅抱怨到。
“随你，当观众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缺席就算做弃权。”
说着，梅从手上的书里的某一页翻到了一张纸条。
“这是……上面有字吗？帮我看一下。”
兰听到后起身走了过来，梅把纸条递给她。
“正面这画的是，巨石阵吗？背面是……一个名字，百鬼翟星。”
“翟星……翟星？”
梅重复到。
“这是什么书？怎么会夹在我的这堆书……兰，快帮我看看。”
兰拿过来从头到尾翻了翻，但是整本书上似乎都是涂鸦。只有第一页上有一行名字。
“白伊陌阡。”
听后，梅的表情微微变淡，握住书的手渐渐放松。
“原来是陌阡的日记本……”
她默默将书收了起来。
“日记？这上面除了涂鸦，根本没有字啊？还有……这个人……”
“也是我的侄女，墨竹的妹妹。她做事的方式向来奇怪。这在她乱七八糟的生活里不算什么，估计是什么符号或暗号吧。”
手机的闹钟声打断了梅的叙述。
“都这个点了……我还有个会议要开，先走了。”
梅匆匆离开。当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这位不太礼貌的客人，有何贵干？”
她随手将课本放在门旁的柜子上，又关上了门。
“姑姑……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坐在桌前的，是林晚香。但此刻，她却操着极其喑哑的声音说话。说话的时候，眼神已然温和了那么一瞬间，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个声音……是莫愁吗？这么久没回来，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梅走近，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庞。
“姑姑，我需要隐私。别对我读心……”
充满寒意的目光和声音再次遮盖了一切。
“林晚香”微微侧身躲过了梅的手。
“好，听你的。”
中午。食堂。
“那个，百鬼学姐……”
兰端着餐盘，有些扭捏的来到翟星对面。
翟星操着东洋的语言，说了一堆兰听不懂的。
她这才注意到兰没有戴上即时翻译器，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提醒她。
“抱歉，我忘了。”
戴上之后终于能正常交流了。
“坐吧。”
翟星似乎心情不错，看起来也很有精神。
“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话这么拘谨干嘛，我还能吃了你？问吧，只要我知道。”
“你……认识白伊陌阡……对吧？”
橙子小城·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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