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公爵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你说，他们只有几十个农民。”

从烂泥堆中逃出的骑士，赶忙点头。

“居然只用几十个农民，就打败了我的二百骑士。”

约翰公爵眉头紧锁，

他们是如何料到，今日会有大雨落下？

若非那场大雨，栋雷米村理所应当被屠杀殆尽才对。

“难道周君寿能操控天气不成？”

这份疑虑让约翰公爵难以喘息，

只要想到对手可能是周君寿，

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那种如提线木偶般被玩弄的感觉，

让他直觉浑身发凉。

“约翰公爵，菲利普公爵来了。”

“谁？菲利普？”

约翰公爵面露疑虑，

菲利普公爵为何要来前线？

“怎么，不欢迎我？”

菲利普公爵踏马向前，来到约翰公爵身边，

即便是在战场之上，他仍穿着蓝金条纹的天鹅绒紧身衣，带着那枚古朴的黄金吊坠。

仿佛他是来参加宴会，而非加入战争。

“我猜你会遇到阻碍，毕竟敌人并非宵小。”

“所以我为你带来了一些礼物。”

菲利普公爵指了指身后，

那是一群披着锁子甲的士兵，

他们身材畸形怪诞，虚弱地佝偻着身体，

可偏偏那个健壮地勃艮第骑士，却恐惧地和他们拉开距离。

只因为他们的面孔扭曲且留疮。

那是麻风病的症状，

“麻风.....你居然把那些麻风病人带来了！”

约翰公爵后背升起一阵恶寒。

麻风病，那恐怖的恶魔之病，

换上这种疾病的人，会在地狱般缓慢的折磨中，长满脓疮，皮肤溃烂，随后神经会开始崩溃，至使人失去痛觉，再然后是四肢肿胀，畸形，扭曲...

最终在数年，乃至十多年后，被折磨成扭曲的形状，惨淡地死去。

更令人恐惧的是，这种疾病的传染力堪称无孔不入，

飞沫，血液，脓液.....

甚至是病人接触过的衣服，被褥，手巾，食物，都能传染这种恶魔之病。

约翰公爵当即意识到了菲利普公爵的恶臭计谋。

“你真是撒旦生的魔鬼。”

约翰公爵低声说。

“哈？我是魔鬼？”

菲利普公爵一戳约翰公爵的胸口。

“在人间的虚伪之物中，道德还比不上美人，至少美人能吻，道德则堪比自渎。”

“我的好约翰，我从青春期过后，就不会趴在被窝里，用手释放自我了。”

“难道你还会？”

约翰公爵脸上一阵青紫，

“他们是好士兵，人可以不怕死亡，但不能不怕疼痛，可麻风病夺去了他们疼痛的权力。”

“更何况他们是天然的毒物，哪怕被杀死了，只要一滴血溅入你的眼中，就能让你一生痛苦不堪。”

“利剑杀人只有一瞬的痛苦，但麻风病，可是漫长的折磨。”

菲利普公爵说：

“来吧，我的好约翰。”

“这支军队天下无敌，没人不怕麻风病。”

约翰公爵只觉皮肤发麻，

厌恶，恶心的情绪涌上喉咙。

他想把这些麻风病人都赶走，

然后一剑砍死菲利普公爵，对着他的尸体吐唾沫。

但最终，理性战胜了道德。

“姑娘的唇儿被道德甜啊......”

约翰公爵喃喃自语。

“麻风的脓疮也比骑士的宝剑锋利啊。”

菲利普公爵补充道。

.......

“你又获得了一场胜利。”

让娜难得没有在干草堆上睡觉。

毕竟大雨过后，已经没有温暖的干草堆给她了。

“牺牲，是三十一人的牺牲，换来了这场胜利。”

托马斯爵士只感觉自己被这场战争改变了，

曾经英格兰贵族，钱多斯家族的荣耀，

似乎如沙堡般被冲刷殆尽，

可他却在栋雷米这个村子中，在与农夫们共同作战中，

找到了另一种的荣耀，那份荣耀比骑士道，还让他兴奋。

“您变得不一样了，骑士先生。”

“曾经的你，为自己的荣耀与忠诚而战，如今你又为谁而战呢？”

让娜低声说道。

托马斯爵士微微攥紧双手，

只觉得迷茫从心头升起，

如今的他，到底在为谁而战？

“骑士先生，我看不到了。”

让娜微微闭眼，打断了托马斯爵士的沉思。

“什么？”

托马斯爵士一愣。

“我看不到了。”

让娜凄惨的一笑。

“我看不到战局的下一步变化了，我不知道勃艮第人会怎么样发起攻击。”

“我.....若不是周君寿与我同做一梦，挥剑斩断了恶魔的手臂，我未必还能与你对话。”

让娜回想起梦中的有角神明，尚觉得恐惧。

“勃艮第人利用了亵渎的恶魔力量，让我的神启无法预示未来。”

“请您走吧，我们已不受到主的庇佑了。”

托马斯爵士没有走，

他已不是那个骄傲自满的少年了，

不是那个把袜带挂在肩膀上的蠢小子。

战争与栋雷米的农夫改变了他。

“那您呢？圣女！”

“我会想办法带村民逃走！”

让娜抬起头，与托马斯的视线重合，

托马斯爵士深切地感受到，在让娜小小的身躯中，蕴含着多么大的力量。

“圣女！您逃不掉，勃艮第人会追上您。”

“您需要人断后，也需要人守护。”

“栋雷米四十七骑士团长，托马斯.钱多斯的剑将为您服务。”

托马斯爵士拔出剑，横在让娜脚下。

“我的骑士们一半会随我断后，一半则会保护您与村民的安全。”

“您....”

让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骑士的精神，我曾以为是荣耀，是忠诚，是虔诚！”

“但今日我已明悟，骑士的精神，就是父亲保护孩子，丈夫保护妻子，儿子保护母亲......”

“就是保护弱小和无助的人！”

“我是栋雷米的骑士及守护者，请您允许我为之拔剑。”

“而我也将完成周大人给予我的使命，保护您的安全。”

让娜将手轻轻放在托马斯爵士的金发上，

“爵士，栋雷米的骑士是否可靠！”

“他们是最优秀的骑士。”

托马斯爵士肯定地回答道。

“那好，伟大的栋雷米骑士团，我请求你们的剑，保护栋雷米的村民，保护孩童，保护女子，保护老人。”

“直到鲜血流淌殆尽。”

托马斯爵士低下头，真诚地说道。

“主的祝福已不在，但请您收下，一位小小村姑的祝福。”

“愿您，武运隆昌！”

.........

约翰公爵选择了卑劣的手段，

他驱使麻风病人袭击了栋雷米村，

这是战略上的成功，

战争是战略的空间，而非道德的神殿，

因此约翰公爵无可指责，

但我们也需记住，

哪怕最卑劣的战争也无法掩盖人的正义，

托马斯爵士，一个年轻的骑士，和他的栋雷米骑士，

在这场卑劣的战争中获得了不朽的荣光，

贵族不会明白，

在虚伪的道德中，有一项情操却永远真实，

那便是“为弱者而战”

——————《栋雷米骑士团志》又名《农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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