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刀尖都快抵到脖子了，敢不答应吗，凌绩安只得跟其他人一起点头加入了叛军的队伍，然后他们这批新兵就被派去搬运物资，在经过平时操练的校场时，看见地面上堆着至少几百人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死状凄惨。看管他们的士兵指着那堆尸体对他们警告道：“看见没，这些都是不愿跟着领军去除奸人的下场，我劝你们不要想什么歪主意跑出去偷偷报信，领军对待叛徒可从来不会手软。”

新兵们搬东西的地方就在校场边上，凌绩安趁着士兵不注意的空隙就扭头观望校场的情况，时不时就有人被拖到空地上处决，有的是被砍断手脚失血过多慢慢死去，有的是被划开肚子把内脏都掏出来、任由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苍蝇叮咬，有的是趁人还活着直接剐心......触目惊心的场面加上浓厚的血腥味让凌绩安的胃里翻江倒海，极度的恐惧又让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发紧，想吐都吐不出来，只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搬东西上，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视线。

在搬空了大半个军营后，看管的士兵让他们原地休息半个时辰，要赶在鸡鸣前出发，也没说去哪里，精疲力尽的新兵们都在一个被搬空的营帐里倒头就睡，凌绩安靠着一根木柱坐下，用仅剩的精力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听到了其他人在低声讨论。

新兵甲：“我们这就成叛军了？我才来了一个月，要是被官军抓住，不诛三族怎么也得被砍头吧！”

新兵乙：“对啊，为什么这样，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些指挥我们干活的人虽然都穿着我们军营的铠甲，但是我敢肯定他们绝对不是我们军营的人，全部被换了，看来是早有预谋。”

新兵丙：“如今的领军兼营长还是王老将军临终前亲自举荐的，这才一年居然就反叛了，王老将军泉下有知都得被气活，可怜他英明一世，一手带领起来的麒麟营就这么被丁山亮这么个混蛋玩意给毁了，娘的，他不得好死！”

听着听着凌绩安就不自觉地睡了过去，半夜被拉起来搬那么多箱子，早就累坏了，这半个时辰根本就不够睡的，时间一到大家就被一阵刺耳的锣声吵醒，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醒来就被像畜生一样驱赶随着大军前往未知的下一个地点，曾经辉煌的麒麟营被贪婪的火舌以极快的速吞噬着，和那些不愿屈服的忠士之魂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面目全非的框架。

在荒郊野岭中一刻不停地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前方终于出现了城墙，待大军都都聚集到东城门前，凌绩安还以为要打算攻城，没想到城墙上的守军将领看清领头的人是丁山亮后，立马让人打开城门，自己则亲自下来迎接。

凌绩安所在的队伍在大军的后方，所以看不见也听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能跟着队伍进城，在进城时凌绩安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上的牌匾：

罗山城。

看到这个名字凌绩安心脏一紧，他对这座城不了解，可罗山城的太守可是见过他的，大概率也叛变了，要是被他认出来，会不会把自己当做人质来威胁皇兄？亦或者是当众砍头鼓舞士气，反正哪一种都不好，凌绩安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活到头了。

（大商朝第二任皇帝敬帝登基后对行政区域划分做了改革，由大到小分别为州、郡、城/县，县下面又分镇、村等。城和县都由郡管辖，不一样的是一个郡里只有两个城，多数是当地生产水平最高的两个县就被任命为城，同时也是重点发展区域，当地军营大多数被设在城内，管理城的官称为太守。）

从城门到城里军营的那条路见不到一个百姓，大概率是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以免消息传出去，空无一人的街道除了军队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剩下的就是瑟瑟的秋风在街道间穿梭。走得匆忙，跟凌绩安一队的新兵们都没带厚衣服，此刻身上穿的也就是一件单薄的秋衣和营里统一发的制服，一致地冷到发颤。

丁山亮把他拐来的麒麟营的士兵在军营前的空地上都列好阵，大声说道等下这座城的太守会来视察，要是表现得不好直接三十军棍处理。新兵们对军中的处罚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只是强撑着挺直腰板，咬着牙抵抗寒风，可那些老兵们听到这个处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如今用作军中处罚的军棍可是跟成年男子小臂一样粗的实木棍子，一棍下去就是一片的淤青，五棍下去就得躺床上养半年的伤，这一下就是三十棍，得把魂魄都给打离体了吧！

没等太久，周方就带着几个手下赶了过来，跟丁山亮说了几句话后就开始视察士兵。

大概是三年前的皇帝寿宴，那时候的凌绩安才十七岁，正是傲气最盛的时期，遇到向他示好的周方态度显得极其不耐烦，当时就想这不就是一个小地方的太守吗，平常的大型宫宴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见几次，就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周方也没说什么，见自讨没趣就自己走了。现在回想起来，要是自己真心实意地想结交权贵，最后却热脸贴了冷屁股，对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谁不生气，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件事？

二十岁的凌绩安在寒风中悲伤地悟出了因果循环的道理。

幸好前几天匆匆忙忙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修面刀，再加上之后基本没有喘息时间的赶路，脸上都灰扑扑的，也没有时间刮胡子，跟以前白白净净身穿华服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周方经过凌绩安身边时只是看了他一眼，应该没认出来吧？凌绩安心里想。

检阅完新来这一批士兵后，周方让人安排这些士兵去到罗山城的军营跟原来的士兵汇合。罗山城原本的士兵只有五千人左右，但是军营里面至少能容纳三万人，很明显是扩建过，看来造反计划早就开始筹备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参与进这件事的人到底有哪些人，背后的主持者又是谁。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士兵天不亮就被叫起来训练，直到太阳下山才可以休息，在慢慢适应训练强度后，凌绩安总是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军营在城里探查情报，还拉拢了同样是新兵的魏璋当同伙互相打掩护。魏璋听完凌绩安的计划后当即就赞同了他的想法，因为他当时进入麒麟营也是想保卫祖国建功立业，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叛军，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为了保险凌绩安没有告诉魏璋自己的真实身份，要是这个消息不小心传出去自己必死无疑。

等路况摸得差不多后，一天夜里趁着周方出了城，凌绩安决定进去太守府找点情报，虽然出发前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真的到了太守府的墙根时，魏璋还是有点害怕：“葛兄，就这么进去真的行吗，要是被抓住...”

凌绩安拍了拍魏璋的肩膀：“没有牺牲就不会有成功！与其在叛徒的威逼下混沌度日，还不如在反抗中光荣牺牲。来吧，帮我翻墙，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放风，有情况暗号联系。”

这番话说得魏璋热血沸腾，觉得凌绩安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决定以后就追随他，跟他混一定能出人头地！

随着一阵矮树丛的树叶簌簌声，凌绩安成功翻进了太守府的内院，先沿着墙根的左边走，没走多久就走到了后花园，这里植物多便于藏身，凌绩安决定先从这里找找进内室的路。

凌绩安一进后花园就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但是距离太远听不清是什么，于是猫着腰在花丛里朝着声源处缓慢前进。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前走越觉得心里不安，随即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怕什么，大不了就刚好撞上巡逻的守卫，这都不算事。

拨开草丛探出脑袋，眼前的场景像火舌一样灼得他浑身发烫，立马缩回草里捂住眼睛：

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