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穆迪医生，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也不知是福是祸。
自己还深陷泥潭里，居然还有心情可怜别人。艾莉莎自嘲地苦笑一下，跟着布鲁尼走了。
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活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就被告知死于非命，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哪怕是作恶多端的血族。
两人默默无言地并肩走回房子，艾莉莎实在闷得慌，又拉着布鲁尼在小镇上无所事事地转悠。她的眼珠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红色，此时又脸色沉郁，外在形象属实是像极了脑子不正常的变态杀人魔，使得路人纷纷侧目。
布鲁尼日常没心没肺，都被她的低气压影响了，嘴角的微笑都压下去不少：“艾莉莎，咱能不能不要跟杀人魔随机选择目标一样？”
艾莉莎血红的眼珠转向他：“那你希望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布鲁尼被噎住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灵光一闪：“我们去看看布兰妮吧。”
“死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艾莉莎不爽地踢开脚边的石子，“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怎么乔装打扮一下，躲过洛依族长和几位亲王的追杀。”
“死了也可以看看嘛，还不用担心她发现，对吧？”布鲁尼猴急地就要往布兰妮那边赶，被艾莉莎及时拉住：“你还说走就走？这光天化日的，人家住在镇头儿，左右都是人，你还想擅闯民宅吗？”
布鲁尼向来是随性做事，不解地问：“那我们晚上不一样是擅闯民宅吗？”
“那你不能晚点儿过去！非要招摇过市是吧？”艾莉莎怒其不争地一拳锤过去。
三更半夜，街上无人。
两抹黑色的身影从镇尾的小屋里溜出来，鬼鬼祟祟地顺着小路向布兰妮的住处跑去。
两人穿着黑色的长袍，隐身于没有月亮的夜里，脚步轻盈得几近无声，身边掠过的房屋内都是黑漆漆一片，显然都已陷入沉睡。
一路上很是顺利，连夜猫子都没有遇到一只，只是有两只蝙蝠一直在他们身边飞上飞下。
艾莉莎并不作他想，毕竟这里是地球，物种多样性发挥得比较稳定，不像蒙德罗拉似的，见到只蝙蝠都得喊声“前辈好”。
布鲁尼何其敏锐，总觉得这两只蝙蝠有哪里不对劲，但它们并没有一丝血族的气息，他也只是以为自己多虑了。
苍天在上，要是洛依族长和莱茵亲王知道，这两位还没有他们年龄一个零头大的小辈心里对他们有了多么严谨有考证的猜测，估计得笑掉大牙。要是初代血族都能被人轻易认出来，那血族也算是可以完蛋去了。
没有多久，他们便来到布兰妮的屋子前。
屋子里仍旧是黑洞洞的，两人三两下翻上屋顶，艾莉莎看向布鲁尼，布鲁尼轻轻摇头，表示布兰妮的母亲玛格雷塔还在里面。
刚打算从烟囱进去打探打探，艾莉莎就听到不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一串清晰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俩连忙卧倒在屋顶，就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们身下，紧接着就是小而急的敲门声。
“这是……”艾莉莎小心地探头看了一眼，“穆迪。”
布鲁尼点点头：“估计出事了。”
没多久，门开了，传来玛格雷塔沙哑疲惫的声音：“穆迪医生，您这么晚了过来是……”
“没时间了，玛格雷塔！”穆迪焦急地打断她，压低声音说，“镇长连夜去了城里，手里还拿着诉状，我猜测是要向异端裁判所指控你是女巫……快带着布兰妮的尸体离开威森施泰，不然等到天亮了，连你女儿的全尸都保不住！”
玛格雷塔怔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近乎释然的微笑：“不用为我担心，穆迪医生，您快回去吧，别让别人看见了误会。”
“玛格雷塔！老天……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你信我！”穆迪医生几乎哀求地说，“布兰妮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她连死后最后的清白都保不住，你也不想，对不对？”
玛格雷塔听闻，瘦削的身形晃了晃，避开穆迪的搀扶，强颜欢笑地说：“我已经料到我会有这一天了，你回去吧，我认命。”
“你怎么能认命呢？”穆迪都快急疯了，“你……你明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为什么要当这个无故的受害者呢？如果你离开这里，大可以隐姓埋名，换一个名字和身份继续过活……”
“如果我就是一名女巫呢？”玛格雷塔平静地说。
“只要……什么？”穆迪反应过来后，慕地一僵，脸色霎时变得惨败，双唇不住地颤抖，定定地看着她。
“我就是一名女巫，这没有什么，穆迪。”
“不可能，这个世界不存在女巫！”穆迪果断地否认道。
“可是我就是一名女巫，一名会操纵法杖、会致人于死地的女巫，这是不争的事实。”玛格雷塔在短暂的失态后，又奇迹般地镇定下来，甚至朝穆迪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
躲在屋顶的艾莉莎震惊地看向布鲁尼，从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迷茫和讶异。
这又他妈是怎么一回事儿？
为什么她是女巫这件事，他们俩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穆迪显然不敢相信这件事，不住地摇头：“不…不……玛格雷塔，你说实话，你不可能是女巫，对不对？你这么爱你的家人……你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我爱我的女儿。”提到布兰妮，玛格雷塔的眼中闪出那一瞬间的温柔，几乎要把蓝色的眼睛融化成一汪水，“我爱布兰妮，所以我才成了女巫。你可以理解我吗？你会理解我吗？穆迪？”
“如果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成为女巫，心甘情愿地同魔鬼签下契约，放出最可怕的魔兽。如果这个人有苦衷，你愿意理解她吗？”说着，玛格雷塔的眼眶终究承载不了她温柔的重量，一滴清亮的液体顺着面颊滑落。
“你在说什么……”穆迪脑子已经完全糊涂了，喃喃道。
玛格雷塔垂下睫毛，任凭眼中的水光染湿了长睫，黏成一绺一绺的。
她气息有点颤抖，呼出一口浊气：“哪怕一生与人为善，一朝化为女巫，那也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是吗？”
“那……你为什么要成为女巫？”穆迪茫然问。
“为了布兰妮，我说过。我很早就说过，我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牺牲我的一切。”玛格雷塔轻声说，眼里波澜的泪光汹涌，在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像成了两片月光。
头顶的两人彻底不会了。
为什么人类的爱这么澄澈？
这不是傻吗？
而且为什么她要为了布兰妮变成女巫？
这是不是又和天使族和巫族有关系？
天使族和巫族是成天吃屎吃坏脑子了吗？有事没事地搞事情？
艾莉莎和布鲁尼此时只感觉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也为自己这么多天没回蒙德罗拉更加理直气壮。
瞧瞧！这天使和巫师都把咱们欺负成这样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咱们还只是刚毕业的象牙塔高级会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