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威森施泰氤氲在朦胧的水汽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尚未复苏，地上的人声却早已鼎沸了。
艾丽莎急匆匆地整理好，来不及化妆了，便随便扯了块布把脑袋一裹，便催着还在晕吞吞打理发型的布鲁尼手忙脚乱地出了门。
两个人脚步匆忙，周围的人或是好奇或是着急，也可能就是去幸灾乐祸地围观一下，动作也都比平时按部就班的干活儿要麻利了不少，他们俩混在其中倒不显突兀。
“你怎么把那姑娘咬死了？”艾丽莎小声质问他。
布鲁尼百口莫辩：“我……我没有……”
“那那个布兰妮怎么死了？”
“我又不知道……”布鲁尼本来很笃定，这会儿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和远处断断续续的哭声叫喊声让他没来由地心虚。
“你族考二真的过了吗？”沉默半天，艾丽莎突然问。
族考是血族内部的合格性考试，从血族二十岁开始，一直考核到一百二十岁，八十个族考，包含了血族文化、历史、政治、生理等二十多门课程。这是判断是否是合格的血族成员的重要渠道，而族考二就是考核初拥。
因为初拥是血族成员本就具有极大天赋的能力。所以，在血族三十岁左右都会参加族考二，只要不是脑残，就会一次性通过。
如果你问一个血族是不是族考二没过，那就不仅仅是人类科目二没过这样简单的问候了，其侮辱程度不亚于“你政治合格考是不是没过”。
纵使温和如布鲁尼，乍一听到这么充满长辈般慈爱的问候，也有些不高兴：“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那布兰妮怎么死了？”艾丽莎瞪他。
布鲁尼嗫喏着不吭声。
等走得近了，便可以听到布兰妮的屋子外传来的阵阵哭声，其声呜呜然，让人听了都不禁收到感染，原本看热闹的心情都沉重下来。真切地意识到这是一条幼小的生命逝去了。
“你说这多可怜呐？孩子死了，玛格蕾塔该怎么办？”一名平日与玛格蕾塔走的比较近的妇人面有不忍。
“唉，她丈夫也死的早，那就只能再嫁了呗。”另一名妇人宽慰她，“你放心，她长得漂亮，性子又温和，哪怕是二嫁也可以嫁得不错的。”
妇人叹了口气，掩面不敢再看。
艾丽莎绕过这两位妇人，探头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破旧的木门敞开着，因为背光，里面黑洞洞一片，只听到心碎的抽噎穿出来，被空间撞得四分五裂。
“穆迪医生已经去看了吧？”身边一个男人问她。
艾丽莎摇头表示自己也才刚来，男人便又去问别人，那两名妇人告诉他已经去了。
“早就听说布兰妮身体不好，但突然病死也太奇怪了吧？”男人咕哝着问。
“难不成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开始的那名妇人受了惊一般，小声说。
四周顿时哗然，有的赶紧否认，有的则煞有介事地点头，跟其他人猜测起来。
一看又是一场审判要降临的样子。
这阵子，两人见多了遇着什么事就往诅咒、女巫上面扯的人，这架势，怕是又要搭上多少个无辜人的性命给小姑娘陪葬了。
艾丽莎叹口气，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爱咋咋，当务之急是布兰妮的问题。
按道理，人类接受了初拥之后，人体的结构会发生一定的改变，也可以相当于基因优化，几乎百毒不侵，反应神经加快，不会轻易被人伤到。
那她能是怎么死的？
难道这里真的还有什么蒙德罗拉的人？
会不会又是巫族搞的鬼？
正在头脑风暴着，一个男人面色沉重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众人赶忙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布兰妮真的死了吗？”
“布兰妮是怎么死的？”
“布兰妮要是死了，她妈妈该怎么办？”
……
穆迪医生被吵的头疼，抬手让他们安静下来，长叹一口浊气：“布兰妮确实去世了，死因……不明。”
众人听到确凿的事实，一瞬间噤若寒蝉，反应过来之后，又闹开了。
“什么叫死因不明？”
“为什么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死因不明？会不会是女巫的诅咒？”
“老天爷，最近几年这是怎么了？到处都是女巫和她们养的猫！”
“欧洲已经被撒旦侵占了，上帝必将降罪给撒旦的追随者！”
……
人们唏嘘着，被姗姗来迟的镇长气急败坏地赶了开：“去！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回去！”
平日里镇长都和蔼可亲，但出了这种不明不白的人命，却也严厉起来。总是调侃他的镇民们如今也识时务地化身小鹌鹑，依依不舍地散开，走的时候还在还在交头接耳。
镇长叉着腰，虎着脸，看镇民都走了之后，才走到穆迪医生旁边，小声问：“死因不明？”
穆迪医生凝重地点点头：“体外没有任何外伤或者不良反应。”
“……”镇长摸了摸下巴，有些焦躁，“那解剖有可能吗？”
穆迪医生吓了一跳：“这死人哪是能随便解剖的？况且我也不会啊。”
镇长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别让我找到是哪个妖怪，一直缠着威森施泰，不得安宁！”
“镇长先生，您也认为是女巫吗？”穆迪医生说。
镇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穆迪医生踌躇片刻，小声提醒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上并不存在女巫。只是我们对于自然和生命知之甚少，从而衍生出来的强加因果的东西？”
“你是怎么了，穆迪？”镇长匪夷所思地看他，理所当然地反问道，“这个世界存在女巫，这是供认不讳的事实，难道你想违背上帝的意志吗？”
“那如果，世界上也不存在上帝呢？”穆迪拧着眉毛，说，“是教会的人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上帝有女巫，也是教会告诉我们这一切天灾人祸都是女巫干的，又是教会告诉我们女巫的特征是什么……他们告诉我们，只要一心一意信仰上帝，我们就会升入天堂，成为上帝的使者。但是被我们判定为女巫的女人中，多的是衷心信仰上帝的信徒，为什么她们不仅没有成为上帝的使者，反而被划为撒旦的帮凶呢？判她们有罪的人，是不是应该才是真正罪大恶极的人？”
“我不知道你讲这么多是要表达什么，穆迪，是想彰显你奇怪的认知吗？”镇长讥讽道，“你总是试图救治那些女巫，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我去异端裁判所那儿参你一本，我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
“随便参一本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人们就是这样害死那些无辜的女人的，不是吗？”穆迪咄咄逼人道，眼里因为愤怒而燃起异常亮的光，“布兰妮已经死了，她母亲哭得心都碎了，你们还要把她也逼死才算是吗？你们这样残暴、不分黑白的杀戮，不怕遭报应吗？如果真的死后才能进入天堂成为上帝的使者，教会的人难不成都是已死之人吗？你好好想想，这一切只是他们为了敛财、控制我们的幌子而已！”
“简直不可理喻……”镇长脸皮涨得通红，自从他当选了镇长，就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讲话，嘟囔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艾丽莎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