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借条今我崔宁，向美丽大方气质佳的易筱借120元作为生活费用，承诺毕业后十倍还清，今签定此借条作为证明依据，借条自签定日起便具有法律效力，如有违反，彼此协商解决。

借出人：易筱借款人：崔宁公证人：崔宁23点整于小窝这些借条被我夹在一本书里，若不是白苏帮我收拾东西时抖落下来，可能我不会再记起，也许白苏看到签定的时间哭，也许是看到签定的地点哭，我本想向她解释，她捂住我的嘴巴摇摇头让我不要说，她说让一切留在记忆里，她不是自私的人，我把她搂在怀里许久都没吭声。晚饭过后再回到桌前复习时，我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依然是娟秀的字体：你对她的爱有多深，我对你的爱便有多深。

——白苏。

从那时开始，为了顾及到白苏的感受，我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使自己尽量投入到复习中去，当白苏说要回家收拾东西时，我才记起她还是个学生，还要去广州读研！就在我默默地为她整理行李时，发现她买的是飞机票，我疯似地对她大吼起来，她委屈地趴在床上抽泣，她说我坐飞机还不是希望尽快回来陪你！我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摇晃着她说，你若是为了我，那就好好珍惜自己，我不希望再……，还没说完，我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当彼此都冷静下来时，我向她道歉，并换成火车票，我需要心灵的安全，白苏应该知道。

白苏走后不久，发现自己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难以入睡，夜晚又陷入对易筱的思念中。我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必须把所有能给予女人的爱情，都通通给予白苏，在天堂的易筱，应该会为此感到欣慰的。

我起床打开抽屉，拿出伴我十多年的“百宝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银项链，那是读高三时易筱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易筱生日时我回赠了她一条银项链，我们两条项链的坠子都是不完整的，两只坠子合并后是一个完整的刻着心心相印的椭圆，可如今仅剩下一半了，我把坠子放在掌心，心里默默地自问道：难道人生就是这样不完整的吗？

司法考试的结果出来后，我顺利地通过了。从查询到知道结果，我的心态一直保持正常，倒是白苏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当一个同学告诉我司法考试通过率只有百分之七时，我对自己有些肃然，我承认自己是在那段极度悲痛的日子中度过的，破釜沉舟的复习终于换来了成功的收获，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对我来说，仅是通过而已，我前方的路还很长。

“往后的日子过得很平淡，第二年，我考取了在职研究生，明年就可以拿到硕士学位。”崔宁站起身来，径直往天台走去，我尾随其后，看到他正扶着栏杆，眼光却眺望到极远处的高楼，脸上的胡须杂乱无章地横着，似乎有许久没有修剪了。此时，城市又渐渐喧闹起来，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着，漆黑的夜空如一张乌黑的帷幕，笼罩着整个城市。

崔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进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大叠相片，关于相片的故事，他对我一一道来，最后，他递给我一张相片说，“你看，这张相片是我在易筱的坟前照的，每年清明我都要回去给她扫墓，春节回家乡时也总忘不了买朵花去看她，她生前我没买过花送她，死后再也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了。”

崔宁很热情，他让我再在深圳多呆几天，我想时间已临近春节，家里的事情还多着，还有呆在他家里总不大方便，就推辞回家了。

崔宁在腊月二十六那天回来。

最后，我陪同他一起去易筱坟墓的山头，山头上的天空依稀缓缓飘荡着几朵白云，我在山腰的斜坡上看到了易筱的坟墓。

温和的天空下，荒寂的山腰上，颓败的草木瘫躺在墓碑旁，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躺”在坟墓里面的主人竟还被活着的人深深地依恋！崔宁站在坟墓旁的一棵桃树对我说，坟墓两旁的桃树是他跟村民买的幼苗种下的，如今一晃已有三年多，桃树也有一人高，只是不知桃花何时才会盛开。

我们转身离去时，崔宁回望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跑回去，只见他把放在坟前的那束花扶正，嘴边一直自言自语，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回到家里，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个凄美的故事尽量用贴近他叙述的语气写下来，对于在大连坠机事件的死者一个永久的纪念。由此，我在网上看到了下面这样两段文字：中新网北京5月8日消息：据中央电视台报道，5月7号晚上21点24分，中国北方航空公司的一架客机在大连附近海域失事。北航的这架“麦道-82”是昨天晚上8点40分从北京起飞，在执行北京飞往大连的6136航班时，于晚上9点24分左右在大连机场附近的大连港海域内坠毁的。机上共有乘客103人，其中有7名外国籍旅客，另有机组成员9人。

5月7日，一架载着112个跳动着的生命的“麦道-82”飞上了蓝天。而这架无情的飞机，却满载着这些对未来充满着美好希望的灵魂飞去了天堂……，它坠落在了茫茫的渤海，5月冰冷的海水残酷地浇熄了这112个灿烂的生命火光……，机上的103名乘客和9名机组人员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而人世间又有多少颗怀着喜悦和期盼的心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自己最最亲爱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和孩子。也不知会有多长时间，他们的心都要生活在冷酷的冰窖里……。

我不知道你们看到这样的文字是怎样的心境，一架载着112个跳动着的生命的飞机在飞行不到一个小时内坠毁在大海上，生命是何等地脆弱！

崔宁的讲述似乎还没结束，自他谈到白苏去广州读研后，他就再也没跟我提到她，而我也未曾见过她，这个曾为他忍受了极大精神压力的女生。

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女性永远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回到学校，我站在九孔桥上久久不愿离去，习习的微笑从柳枝间穿过，轻拂我的脸庞。晓南湖畔，两条背静的鹅卵石小道静静地横在湖畔两旁，小道上正有几只鸭子摇晃着走过，文波上的钟声萦绕在耳边，一群白鹅排着队穿过桥孔，划过平静的湖面。

天空依然很蓝，很蓝……，正有飞机在头顶上空平缓飞过，空中留下一条浓浓的白烟。

穿行于九孔桥上的人们，又有谁会知道，远去的晓南湖畔曾经发生了多少凄美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又将以怎样的形式，在我们的身上重演。

离去的已离去，留下的也即将离去。

夕阳从天边照耀下来，每个鲜活的面孔，在我的眼前一一掠过。

许多年后，我可能会忘记这个情景，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情景中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