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宴看着大夫人许久不说话。

大夫人等他一眼，“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还猖狂到想带半月一起去不成？你相不相信越家直接当场将她杀了。”她看周君宴脸色都青了，连忙补了一句，“娘说玩笑，你莫当真。”

周君宴冷冷道：“这些玩笑娘以后最好别开。”

“知道了，知道了，别气了。娘也不气了。虽这些日子你为了个侍妾跟我要死要活，天天甩冷脸子，娘大度原谅你年轻不懂事。”

大夫人口舌上总要不落下风，周君宴如今长大，也不再计较，他缓缓道：“程家自然要拿了重礼去道谢，只是越家我还未问过，到底是何章程？当初不是说要断绝关系？”

大夫人笑道，“断绝什么关系？不过是气话。虽你觉得委屈，要去做小伏低，但是你也看在娘让你胡作非为的份上，去一趟。”

周君宴自然不觉得什么胡作非为，但是在大夫人看来，将产房设在正房，便是大不韪。好在内宅深深，亲朋好友们也不必未丫鬟生子来探访，也便随他。

周君宴选了程同休沐之日，和程欣儿一起来访。

见了程相和程夫人，他连忙俯身道：“小婿失礼，这许久才来。”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程夫人见他十分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将他拉起：“女婿不必多礼，你家中有事，我们难道不体谅？下次人过来便是，别拿东西，我见了你便高兴。”

程大人在一旁道：“何止高兴，昨晚上便睡不着，大清早便亲自去厨房张罗着吃的喝的，便是你大哥二哥回家也未见你岳母如此用心。”

程夫人瞪他一眼，对周君宴笑道：“莫听他胡说，昨晚上念叨一晚上的也不知是谁，说什么天纵之才恨不得是吾儿。”

周君宴连忙拱手，“多谢岳父岳母抬爱，听欣儿说岳母爱收藏字帖，庸之不过送了一副卫夫人的字画，给岳父拿了一瓶恭州产的竹叶青和茶叶，另外给二哥和二嫂准备了些小东西，都是欣儿一样一样选的。”

他长身玉立，谦虚有礼，无人不爱他，程相想拉他去书房谈话，程夫人却不放他做，要大家坐在一起，周君宴说了些恭州见闻，夸了程欣儿在恭州十分果勇自己跨出城门，施粥不说，准备的庙会点心广受欢迎，又大仁大义替她回京伺候长辈。他将程欣儿夸上天，虽大部分人都知实情，也免不住觉得他夫妻情深。

程欣儿二嫂打趣道：“是我孤陋寡闻，原以为欣儿妹妹只是个小姑娘，却不知原来还是巾帼英雄。听说恭州还给妹妹塑了金身，感激妹妹救苦救难，咱家里有个女菩萨，二嫂也与有荣焉。”

程欣儿红着脸摆手：“二嫂可折煞欣儿了，不过是做些善事，哪里算得菩萨？夫君在恭州治了水患，给百姓赐了良田，修了沟渠，才真真是功德无量。”

程欣儿二哥，“欣儿快别说了，你们平日在家里说也罢，当着我们面你夫妻互夸，也不怕我等笑话。”

周君宴抿了抿嘴未说话，程欣儿也低了头，有谁可信，他们平日在家中一句话都不说？

气氛瞬间有些沉窒，还是程同道：“庸之在恭州功绩突出，连圣上也褒奖，这资历足够，只是你年纪尚小，怕是只能做户部侍郎，勤勉谨慎，过几年尚书一职也是有望。”

“多谢岳父指点。”周君宴连忙起身行礼。

程夫人连忙打岔，“你岳父张口闭口便是朝事，真真是将家里当成了衙门，你二人不如去书房自谈，我等说些轻快的。”

等周君宴跟了程同去了书房，程二少奶奶对程欣儿羡慕道：“妹夫一表人才又温柔体贴，妹妹真是嫁对了人。我看你红光满面，可是过得称心如意。”

程欣儿僵笑着点头，只是有帕子捂嘴时嘴角却放下了，她也算得称心如意？二少奶奶说得几句便避开，让程夫人跟程欣儿两个相谈。

程夫人拉着她手问道：“刚你二嫂夸你，我看你还有些不自在，难道你真觉得你过得不如意？”

程欣儿手握着帕子，不知该如何作答，思量了下才道，“总是让娘亲担忧，女儿心中有愧，也不知算过得好还是过得差。”

程夫人叹气，“你啊，怕是被楚儿洗了脑，女人难道非得情情爱爱才算过得好？你丈夫前途远大，你夫家对你敬重有加，你就算得好。你看你二嫂，你二嫂屋中几房妻妾，她可有一句抱怨？因我对她客客气气，从不曾疾言厉色，便是她母亲见我也是感激涕零。我见了周夫人，还要埋怨不成？”她见程欣儿沉默，又语重心长道：“男人的心，便是天上的云，飘忽不定，你不要他真情实意，只要他敬重有加。如今赶紧地，是让楚儿生个孩子，听说他们闹得有些僵，也不必担忧。如今在孝中，正好好生培养感情，等出了孝便怀上，你们两个一起将孩子养大，以后便不必发愁。你是大妇，千万要大气。”

程欣儿道：“娘放心吧。女儿知晓了。也是女儿贪心不足，想要事事如意。可这世上，谁能事事称心？”

“不必跟娘客气，你是我生的，一辈子我都有得教你，人也不是一天便能长大，总是慢慢磨大了，磨成了圆盘，便能什么都适应了。总之，能开心便开心，不要贪多恋多。还有无论内宅如何，在外面得威风八面，你是明媒正娶的大妇，你要体面端庄。便是一时有个不体贴，在外面也不要露出风声，叫人小瞧。你可知道，你爹是右相。”江南小说网首发 www..

程欣儿一直点头。

因程家还在守孝，午膳都是素菜，周君宴以茶代酒敬了程相。用过饭后，小坐片刻，周君宴提出告辞，程夫人要挽留，周君宴推辞道：“孝中本不该叨扰，只是一直未见岳父岳母十分思念，又岳父一直替在圣上面前周旋，才想当面道谢。”

程夫人笑道：“我等至亲，不必拘泥礼节。若是你们无事，便常来小坐。只是招待不周，你可得见谅。”

周君宴摆手，“是庸之连累岳父岳母吃得不好，想必下次庸之要到年后才来，还请岳母谅解。”

程夫人宽慰了他几句，他等回府时，又给了许多礼物，周君宴推辞不过，摇头道：“这满满当当一车，别人只当我们是土匪过境呢。”

程夫人笑道：“旁人说养女儿便是养匪，难道老话还会说错不成？”

周君宴笑着扶着程欣儿上了马车，朝程夫人挥手，等他坐到车上，脸上还带了笑，程欣儿看他，道：“大人看着似乎十分高兴？”

周君宴看她一眼，道：“我在族学读书，夫子提到成婚，说要门当户对。如今看来，确实不差，岳父岳母如此宽容以待，令庸之感激不尽。”

半月给他情爱，但是成婚的礼节上，却是程家补足了。他对程欣儿，该多三分耐性。

程欣儿一笑，“若是让人轻易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所有，这世间便没有那么多怨偶。可是，男人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情爱，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得到体面，他可以什么都有。女人呢，却只能一个要体面，一个要情爱，只能有一桩。”

周君宴点头道，“世道确实对女人不公，不知可有一早一夕能改换过来？”

程欣儿惊讶看他一眼，“还以为大人会恼羞成怒，不想却能赞同我说的。”

周君宴道：“你言之有理，我为何不赞同？只是本就拥挤不堪，你为何还要多加一人进来？我其实从未想过三妻四妾，人生也苦短，我并不想将心思都放在内宅。”

程欣儿苦笑，“你迫于无奈，我也无奈，你娶我不过是看我不能生育，我让楚儿进门，也不过为个子嗣。你迫于宗教礼法，我也迫于礼法。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我等都要任命。”

周君宴当然可不认命，只是他又并非冷血无情，难道真让程欣儿越慕楚一无所有，便在周家孤单终老？他叹气，道：“你如今也算摸准了我的脉。我已经跟母亲应承了，现下我也跟你说一遍，我都同意，只是你对我攻心，我也真诚跟你说一句，切莫伤害半月。”

程欣儿点头，“大人放心吧，我知道教训。我在恭州确实鬼迷心窍。往事不提，大人看我今后。”

周君宴对她点头，只是大脑冷静了许多，刚刚谈到礼法时，他十分同情，但是说到恭州，他又想到那次他跟程欣儿洞房，隔日却是半月晕倒在正房。女人的嘴，最会骗人。

只是虽如此，回到家中，晚上一起用膳，他对程欣儿和越慕楚都打了招呼，又对越慕楚道：“你看何时方便，我二人一同去越家拜访？”

越慕楚看着他，激动地咬了嘴角，张了嘴又不知说什么，还是程欣儿打圆场，“楚儿妹妹还在思量。不过照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去吧。”

“你看如何？”周君宴问越慕楚。

越慕楚如何会反驳他？她连连点头。

周君宴便道：“那便明日，还请二夫人去府中库房挑些合适的礼物。”

越慕楚不懂，便来请教程欣儿，程欣儿替她挑了礼物，看她脸上一直笑着，道：“一晚上，笑什么呢？”

越慕楚用帕子捂着嘴道：“原以为他会如何称呼我，不想叫二夫人。对了，姐姐，夫君如何唤你？”

程欣儿道：“有二夫人，自然有大夫人。”

越慕楚点头，“大夫人，二夫人，果然与众不同。”

程欣儿嗤笑道，“你啊，真是没救，大夫人二夫人，如何与众不同？难道你不觉生疏？若是叫名字，好歹知道叫得是谁，大夫人二夫人，任谁在这个位置，都这般称呼。”

越慕楚却摇头，“可是，难道是谁都能做他的夫人？比起我姓氏名字，我更愿为周家妇。”

“你高兴便是。待会儿再拿着礼单去娘那里请教一番，虽我管家，倒是还要娘过目。”程欣儿道，她看着越慕楚又有些忧愁，今日程家十分和气，周君宴走时那般高兴，若是在越家受了冷脸，他可曾怪罪到楚儿身上？她想提点越慕楚，想了想又打消了念头，越慕楚本就跟家中生了间隙，她如何有法子让父母和颜悦色呢？

隔日越慕楚和周君宴坐了马车回府，程欣儿一整日忧心忡忡，不知是何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