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通亮出金牌之后，不止是于谦，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纷纷下跪参拜。
“府军前卫百户杨安，你的胆子可是不小！”
“老夫记得今日乃是班军轮操之时，你竟敢偷偷带人溜出军营，还敢带人在街头寻花问柳，以至于聚众斗殴闹出了人命。”
“如此大胆妄为，简直就是视我大明军纪为无物！”
手持天子令牌，罗通坐到了之前于谦的位置上。
至于于谦，则只能在一旁陪坐。
说到严厉之处，罗通也是如同于谦之前那样，重重的一拍惊堂木。
“还不老实交代，尔等是如何混出军营的？”
罗通先是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又才对着杨安问话。
“于大人，小人知错了！”
“小人本就是颍国公府上的家丁，当年随着国公爷四处征战，立了一点微未功劳。”
“国公爷看我能够冲锋陷阵，这才保举我做了百户之职。”
“其实我每日并不用前往军营之中点名操练，仍是在国公府上当差听令。”
“每逢军中操练之日，小人便花几个钱，雇平民前往顶替点卯。”
见到罗通拿出“如朕亲临”的御赐金牌，杨安早就已经吓到腿软。
所以都不用罗通施展套话的手段，杨安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杨安，你在胡说些什么！”
杨俊急眼了。
杨安说的这些事情，虽然在军中并不少见。
可是都只是在私底下这般作为，却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更不该对着罗通说出来。
罗通此刻不是罗通，他代表的是朱祁钰，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胆杨俊！”
“本官还没有问你，你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你若是再敢胡乱开口，就别怪本官不顾你父亲的威名！”
罗通当然知道杨俊是想让杨安不要乱说话，然而罗通今天也不可能让杨俊得逞。
按照罗通的意思，他已经很给杨洪和杨俊父子面子。
要是杨俊再不知好歹，那么罗通就不会再给面子。
“末将知罪！”
杨俊只能悻悻的低头认错。
“杨安，本官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
“把你雇佣他人顶替的事情讲清楚，要是有半个字的隐瞒，本官非要你吃皮肉之苦！”
罗通又是重重一拍惊堂木。
“小的雇人，一日也不过只是一两百個铜板。”
“市面上不少青皮混混，都是争抢着做这一笔买卖。”
“如此之事，莫要说在这京营之中，就是放眼全国任何一处卫所，都是如此这般。”
“我大明自从仁宣缩边之后，几十年来早已成为习惯。”
“军中点差，都是能替则替。”
“又或者胆大有门路的，干脆直接就贿赂上官，一个个都是在当班的时候偷偷溜出去风流快活。”
杨安这就是竹筒倒豆子。
“还请罗大人明鉴。”
“如此雇佣他人做事的，可不止小人一个啊！”
杨安的心理素质明显不强。
为了活命，杨安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本官不管别人，就先管你！”
罗通此刻已经是面色铁青，他不由得冷声暴喝。
“于少保你说，军中当值逃避操练，这该当何罪？”
罗通表面是在询问，其实已经是在向着于谦发难。
要是于谦回答不妥，那么罗通就会上书弹劾于谦。
“于少保、罗大人，这个狗东西不懂道理，还请看在属下的面子上，加以责罚，以儆效尤便是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何不以后再说？”
杨俊的心中还存了几分侥幸，他向着于谦和罗通央求。
“他们不懂道理？”
“难不曾你这个我大明的伯爵也跟着不懂道理了吗？”
于谦也是如同罗通一样黑着一张脸。
于谦和罗通两人这样的咄咄逼问，顿时让杨俊怨恨到无地自容。
杨俊他身勋贵伯爵，虽然有过败仗，不过也是战功赫赫。
背靠父亲杨洪的威名，再加上杨俊自己的能征善战，杨俊在军中也算得上是说一不二。
就连那些资历比杨俊重的老将们，也都是不愿意当面斥责。
从没料到在于谦和罗通的眼中，杨俊却是和一个寻常丘八没什么两样。
对于杨俊，于谦和罗通想骂就骂，丝毫不给杨俊留脸面。
一刹那间，石亨的那一股怨恨与失望陡然冲上了脑门。
杨俊一双铁拳死死攥住，双目通红而下垂。
“逃避训练，当军棍一百，发往边卫戍守，终生不得回归。”
杨俊说得咬牙切齿。
伴随着杨俊此言一出，一众杨家家兵都是只吓得魂飞魄散。
杨安踉踉跄跄的膝行上前，一把就抱住杨俊的大腿。
“大少爷，救我啊！”
“救救我啊！”
“念在我杨安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又护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求求大少爷千万不要让我去戍边啊！”
杨安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去了边关，那就是九死一生。
留在京师，那就是花花世界。
“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杨俊只能狠下心肠，一脚把杨安给踢开。
“于少保和罗大人都是在此，便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要怨就怨你生不逢时，握着你们身家性命的，乃是我大明刚直不阿的于少保和罗大人！”
杨俊说的这些话里面，含着浓浓的怨恨之意。
“可不是只有擅离职守那么简单，还有伙同他人聚众斗殴一事！”
罗通这是要把杨安给数罪并罚。
“血衣卫听令，！”
“立刻将杨安拖下去，当众行刑！”
罗通如何听不出来杨俊的怨恨？
只不过此时此刻，哪能容得罗通有一丝半点的迟缓？
这是军法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执法，要是这一次退了，怕是军法司的招牌也就砸了。
而伴随着罗通一声令下，领头的血衣卫千户亲自带人把杨安等人，从大堂中拖了出去。
“拖到大街上去打！”
“狠狠的打！”
罗通这是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执掌军法司，既然是要扩大军法司的威名，那还不如让老百姓看到，再由老百姓帮着传播。
“啪啪啪！”
杨安等人被拖出去之后，顿时就响起一阵行刑之声。
水火棍打在屁股之上，让杨家家兵个个哭爹喊娘之声。
满是哀求号哭之声，充斥这众人的耳膜。
“于少保、罗大人，你们当真是阎王再世！”
“今日你们不肯留一点情面，不肯饶人，总有一日，你们也会尝到这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
杨安的咒骂声，传了进来。
“军中最讲上下从属，如此当众辱骂上官，不可不罚！”
“再加十棍！”
罗通可不惯着杨安。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声，杨安的咒骂很快就淹没在一片哭喊声中。
杨安的咒骂，听来却也是不那么清晰了。
罗通缓步下堂，来到了剩下的那一个，打死人的杨家家兵身前。
“你当街持刀斗殴，导致定国公府的家丁闪避不及，然后被误杀身亡。”
“如此罪行，你是认是不认？”
罗通也不废话，直接问了起来。
那个杨家家兵早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嘴唇抖了好一会后，这才结结巴巴的回答。
“大……大……大人。”
“小……小……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杨家家兵已经被吓到语无伦次。
“如此说来，你便是认罪了！”
罗通只是冷冷开口。
“自古杀人者偿命，此乃是无可厚非之不变真理。”
“不唯军纪，国法亦然。”
“来人，把他给叉出去，就地正法！”
罗通心里很是清楚，今天自己只能通过杀人来立威，以此来树立军法司的绝对权威。
那个杨家家兵听到自己活不成了，顿时就被吓到呆住。
不过片刻后，堂上众人就闻到一股骚臭味蔓延开来。
原来那个杀人的杨家家兵，身下渗出液体。
众人看过后这才知到，他早已经被吓得失禁。
血衣卫士卒正要上前，却听到杨俊突然冰冷开口。
“此人名叫杨东，也是末将的亲兵之一。”
“论起跟着我的时间，杨东却是比杨安还要久一些。”
“杨东手底下收割过五科蒙古鞑子的人头，只是做事不稳重，故而官职一直没能升迁上去。”
“今日他犯了国法军规，自然是罪不容赦。”
“末将这里也不敢，还为他做其他的请求。”
“还请于少保和罗大人，看在他曾经为国杀敌的份上，看在他为大明血战的功劳上。”
“容末将亲自清理门户，也请两位大留他一条全尸。”
杨俊说完，就眼含热泪的挡在了杨东的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