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特务科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拥挤的办公室内，同事们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伏案工作，文件高高地堆在桌上，主机狂放地拉了线，显示屏闪烁着，信息流在那上面滚动。曾经他在这里短暂地接受过培训，那是他初次接触社畜的世界，虽然去卧底后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坂口安吾进来时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处理好的文件要及时送走，有人抱着叠文件匆匆向门口走来。

“请让一下……坂口君？！”

随着他那一声惊呼，同事们纷纷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在看清门口的人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你回来啦，坂口君。”

“辛苦啦，坂口君。”

“听说你被港口黑手党绑架了，好可怕啊。”

“卧底也太危险了，终于回来了呢坂口君。”

“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种田长官还去赎你呢。”

“是啊是啊带了一个行动部队呢。”

“还好平安回来了。”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坂口安吾向后退了一步，贴上了门框，手撑在墙上的瞬间——‘听说了么，那个价值10亿的坂口安吾’‘啊，是那个吧，传说中的烫男人’‘哦哦哦那个传奇卧底坂口安吾’‘我知道的，种田长官的宝贝弟子是吧’‘听说要回来了呢’‘活的坂口安吾’——从墙上传来了同事们的议论，他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眼里发着光，凑在一起，嘈嘈切切嘈嘈切切。坂口安吾感到一阵窒息，关掉了‘堕落论’。看来得戴一阵手套了，不然不小心发动异能看到了什么……他赶紧打住了想象。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什么，回来就好。”

同事们关心完毕就又扭回头继续工作，没有人继续关注他，仿佛刚刚只是个社交礼仪，显示器的光打在眼镜上，反射出诡异的光。

安吾正了正衣袖，根据刚得到的记忆走向属于自己的办公桌，看来异能特务科委实效率高超，在他回来前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工作。他看着淹没了桌子的文件，沉默了。他搬开放在地上的纸箱，挤进座位里，按下开机键，然后将桌面上的文件推开，把手了上去。风扇转了起来，电脑启动了，很好，看来不是三年前的那台，安吾稍稍放下了心，拿起了最上面的文件。

是最近的Mimic入侵事件，毕竟他是这方面的负责人，在卧底期间就深入进了组织内部，由他来写调查报告是再合适不过了。再往下是黑市动向，黑市的武器买卖及资金流向，人员雇佣、非法交易，镭射街的平民动态。他翻看着资料，将文件快速分类，若是紧急文件就当场批改。手下的文件被快速地处理，分类归置。在港口黑手党的三年里他做的也是情报员的工作，这方面的进度并不会差很多，要说有什么空白，就是他出差到回到特务科的这段时间了。就像是被特意调开一样，他的情报网络内出现了真空。他搜索着事件的细枝末节，在脑内一点点解着线团。特务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他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不好意思啊安吾，原本说好回来给你升职的，”种田长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带着歉意地看着他，“就先再干一阵子吧，十亿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总不能真的扣光你的工资吧哈哈哈。”

“不，您无需道歉，都是因为我太过大意了才会有后面的事，十亿的事我自己也可以解决的，”坂口安吾站起身，向种田长官郑重地鞠躬，“抱歉，我给老师添麻烦了。”

“安吾你不必这样的，当初你还没毕业，是我们这帮大人太没用啦还要你去卧底，哪有这样欺负小孩的嘛。”

种田长官慈祥地笑着，伸手扶起安吾。

“就算如此，您也是我的恩师。”

坂口安吾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种田山头火的衣袖。

一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画面，种田长官在批阅文件，接着有人敲门进来，递上了一份档案。

“送过去吧。”

种田长官看了眼，说道。

画面放大，他看到了一个红发的少年，那是——

“种田长官，”坂口安吾抓着他的衣袖问道，“为什么这里会有织田作之助的档案？”

“安吾你看到了啊。”

“织田作之助他，这到底是？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好好工作吧，安吾，”种田山头火抽出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椅子上，“那不是你能干涉的事。”

种田长官不肯多说，坂口安吾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堆文件，只觉得大脑一片乱麻。

“拜托了，”他在心中呼唤着另一个友人，“快点察觉到啊，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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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死的，”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和他有着相同异能的男人，他的眼神是死者的眼神，“我会在这里杀死你，然后回去。”

“真好啊，你是和我不同的，是找到了要做的事么？”

他没有说话，纪德在他说出口前便听到了他的话语，在他做出答复前，织田作之助明晰了他的想法。

相同的异能叠加，预知了预知的预知，在有限的五秒内无限地预知未来，他们在思考的瞬间便知道对方的意图。在那近乎永恒的五秒内，他们交谈着，又未曾交谈。

“曾经我是个杀手，除了杀人外什么都不去想，机械地接取任务，机械地夺走生命，于我而言，那只是为了生存而必要的工作罢了，为了生存需要钱，为了钱财去杀死目标，人命只是存折上的数字。”

“那你又为何停止了杀人呢？”

“我想要续写一本书，我曾经看到过一本书，关于一个杀手放弃杀人的故事，可是关键的，讲述他那样做的理由的部分缺了一页。他遇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放弃过去的生活？我无法推测出那一页里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我明白了，凭我是无法想到的。于是我想，我恰好是个杀手，若是我放弃杀人的话，便能看到那个理由了吧。到那时，我便可以补完那一页了。”

“那么你看到了么？”

“我不知道，也许曾经会知道吧。”

“我曾是个英雄，为了祖国踏上战场，若是为了国家，杀死再多人也没有关系，那是国家的敌人，我会将他们屠杀殆尽，直到我在战场上流干最后一滴血。然而，明明我还在前线为国家而战斗，我却被自己的祖国抛弃了。我成了战争罪犯，被自己的国家追杀。为了活下来我化作了战场的幽灵，卑劣地用尽手段，屠杀战友，我本应在战场上死去的，所以我只会在战场上死去。若是可以的话，真想看看那本书啊，我也会有新的生活么？那一定是很棒的书吧。”

“嗯，是最棒的书了。”

“真可惜。”

“是啊，我已经无法写完它了。”

“你说你会活下去，那么那个杀手最后又怎样了呢？”

“大概是和孩子们一起生活吧，做着平凡的工作，领着微薄的薪水，把孩子们养大，就这样普通地活着。最后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大概会于某一天在屋子里死去吧。”

“听起来真不错啊，若是我能早点遇到你的话，或许也可以有这样的未来吧。”

“也许吧。”

他们说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有说，在世界之外的世界里，在无限的五秒内，他们的心灵彼此贴近，像是相识已久那般，了解对方的过去、现在，以及那之后的未来。

两人像是默契的老友般，同时向对方举起了枪。枪里还有一发子弹，此刻他们无法预知，确切地回到了现实，真实地活在了此刻，用肉眼去看着5秒后的世界。子弹飞速接近，安德烈·纪德露出了释然的笑，仿佛回到久远的家乡那样，闭上了眼。

织田作之助看着逐渐逼近眉间的子弹，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幸介想当黑手党，这之中有他的影响，但实在不是个多么好的志向，回去跟他谈谈吧，他一直在帮本堂先生打下手，若是能继承西餐厅的话倒是不错。克己和优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之后研究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小学吧，把幸介也一起送进去，小孩子就是要上学啊。真嗣还小，咲乐……

看不见未来，不知如何躲避，但是他必须活下去。在知晓了异能后，他第一次像个普通人那样，试图躲避死神。

黑色的利刃猛地从脚下挥起，劈碎了子弹。纪德倒在了地上。

“织田作！”

“太宰？”

太宰从门外向他奔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黑色的衣摆变形拉长，延伸到他脚下，在空中挥舞着。织田作之助记起了一个人。

“你是那个……太宰的弟子？”

芥川龙之介看着这个红发的男人，自刚才起太宰先生便关注着这里，刚刚更是对他下了命令。所以就是这个男人么？他已经明白太宰先生是为了救这个男人才带上了他，真正的敌人早已躺在对面。那么，他有什么特殊的呢？

他记起来了，他在那份资料上见过这个人，那个作为表面目标的底层成员。他和太宰先生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他有什么企图，又是如何迷惑了太宰先生，为什么太宰先生对他如此在意，还特地赶来救他？

太宰先生还在和那个男人交谈着，终于把余光投向了他。

他说。

“芥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