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终点是一间花店。

真的就是“一间花店”，招牌上面的四个大字这样清晰地表明道。即使已经看过照片，但当实物出现在眼前时，江余还是觉得很……有创意。

越明华从提包里找出钥匙，“见笑了，我当初没想好要取什么店名，就随口说了一个。现在看来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他卷起闸门，在墙上摸到开关，按了一下，从天花板垂下的铃兰花状吊灯立马亮了起来。

江余打量着四周，店面虽然不大，但胜在装修大方典雅，没有多余的布置。台架洁净，地板澄亮，绿植郁郁，花香若有若无。

越明华从收银台那里拿来了两把椅子。他并腿坐下，整理好裙摆。“这里很不错吧？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越明华说，“也只有在这里，我才有一种我属于自己的错觉。”

他说完话的时候，江余刚好结束了对新环境的侦查，暂时没发现有监测装置。江余走到另一把椅子坐下，说：“是错觉的话，就太糟糕了。”

越明华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容。“糟糕吗？我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他的眼里浮现出迷惘，“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算不算是‘我’的人生？”

越明华看向江余，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江余看向落地窗外。街道很安静，斜对面的巷子更是。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一会过后，江余收起目光，回应越明华的期许，老练地灌了碗心灵鸡汤给他，“年纪人不该谈人生，因为独立的生活才刚开始。由自己承担选择的后果，幸福与不幸都只属于自己。”

听到后半句，越明华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谁会想要不幸啊。”他嘲讽道。

江余闻言挑了挑眉。“按理说，我现在应该安慰一下你，告诉你幸福终有一天会来临。不过——”

“我们并不熟。”他耸了耸肩，语气略带遗憾，“所以我会说，珍惜今天吧，因为明天会更糟。”

听到这样的话，越明华愣住了。虽然感到无语，但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好。他故作嫌恶地说：“噫，你这人啊。”

因着出众的五官，越明华做出嫌恶的表情也不难看，反倒成了美人娇嗔，别有一番韵味。

放在平时，江余就意思意思地欣赏一下了。毕竟他始终坚信自家小旧天下第一美，其他人都不过而而。随便看看，又不会放在心上。

但现在他只敢笑一笑，还是特别客气，特别礼貌的那种。

“？”

越明华以为余莫将多少会打趣几句，就像之前在酒吧那样调调情。但对方没有。他感到有些奇怪，但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点细节便抛到一边。

他端正神态，严肃地说：“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是条子吗？”

“抱歉，”江余说，“真的不是。”

见江余不像说谎的样子，越明华皱起眉，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错。在酒吧看到余莫将时，他觉得这个人的气场很玄妙，似黑非黑，似白非白。进一步接触的时候，他更是从对方身上感到了与赵昊截然不同的东西。越明华想，他或许可以豪赌一把。

但那希望现在显然是落空了；他猜错了余莫将的身份，余莫将不是实权人物，越明华无法利用他获得权力，也就无法将赵昊置于死地。正当越明华思考怎么把结识余莫将的效益最大化的时候，他听到对方说：“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我说的话在那个系统还是很有分量的。”

“什么意思？”越明华问。

江余没有正面回答他。“你是个聪明人，能猜到多少就要靠你这里了。”江余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顺便一提，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如果你想说什么，还请尽快。”

他直视着越明华的眼睛，淡淡一笑，温柔里尽显霸道。“无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会一、字、不、差、地向上级汇报的。”江余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你所愿，传声筒对你开放使用。”

越明华本已经放弃了，但没料到后续还有反转。他赌赢了，计划可以继续进行，成功近在眼前。这让越明华感到了不真实，他的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着。几个呼吸后，他强作镇定地说：“原来余先生是线人啊。这么看来，定向思维果然害人不浅。”

江余但笑不语。

越明华调整好情绪。“那么，这位线人先生，”他的一双美眸光彩照人，“你听说过‘瑞亚’吗？”

江余想，终于来了。他回答道：“嗯，有所耳闻。很麻烦的一种新型毒品。”

越明华说：“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是赵昊身边的人。赵昊是混道上的，势力就在红三叶草街那一带，可以说那条街都是他的。他关系比较硬，只要没犯下杀人放火的罪，就不会出事。”

江余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打了几下，“最近扫黑除恶抓得很严。”

“的确，一年比一年厉害了。”越明华赞同道，“查到赵昊身上的时候，有人保了他，他也就没进去。不过他那些非法收入总归是减少了一半。”

“赵昊不缺钱。但人的贪欲是填不满的，曾经有过更多，便不会满足于现状。”

“你想说，赵昊开始贩毒？”江余问。

越明华点点头。“对，”他说，“今年才搭上的路子。”

江余表示理解。“然后因为业务不熟练，刚做不久就被举报？”

“你知道？”越明华有些诧异，“看样子你这个线人的级别很高啊。”

他回忆了一下年初，叙述道：“一月份那时是第四次交易，前面没收尾好，被盯上了，最后被警方的线人拍到了照片。赵昊在地方有关系，有人举报他，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然后用了些手段，把这件事翻篇了。”

“据说当时几方势力博弈，一方想用瑞亚做实验，默许瑞亚的贩卖流通；但其他人认为这种毒品危害过大，必须坚决抵制。”越明华冷笑道，“哼，还有人搅混水，只想捞点好处。而赵昊从那时起便一直安分到现在。”

“你又知道？”江余学着越明华刚才的语气说，“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美人啊。”

越明华自嘲道：“毕竟是枕边人，在床上，什么消息都来得灵通一点。”

“我就直说了，我想要砍倒能保住赵昊的那些大树，把赵昊送进牢里。”越明华展现了阴冷狠辣的一面，“他必须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江余轻轻地“啊”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想要他死呢。”

“死在我手上？不，这种关联亲密得让我想吐。”越明华咬着唇，眼神决然，“在我还能忍耐之前，我和他的瓜葛就到为止。剥夺所有特权，让他老死在监牢里——只要这样就够了。”

“你会帮我吧？”越明华问江余。

“当然。”江余说，“只需要你提供等价的筹码。”

“比如？”

“一些致命的证据。”江余说，“要是没有，就从现在开始创造。”

越明华了然。“这需要谋划一次事故，但我已经准备好了。”他说，“下个星期六，在深海猎人酒吧后门，赵昊会重新向人贩卖瑞亚，交易量是10毫克。”

“怎么做到的？”江余佩服越明华的手腕，“要说服那种人可不容易。”

越明华笑道：“因为交易对象是他无法拒绝的。赵昊不会放过任何能嘲讽他的机会。”

江余心里隐隐有一个名字。他伸出手，对越明华说：“那么，成交？”

越明华握住他的手，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