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昔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旁冰凉，没有余温。
天光大亮，房间空空荡荡，只有桌上的那个蛋糕证明昨晚有人与她一同入眠。
她起身走到桌前，蛋糕旁边放着一个黑色丝绒礼盒，礼盒上面贴着一张蓝色便签，上面的字迹潇洒干净，一如本人。
“陈昔年，生日快乐，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切了一块你的蛋糕，我要把它送给一个叫宋小豆的漂亮小姑娘，我相信有天你见到她，也会很喜欢她。”
陈昔年把那张便签放下，看见桌上的蛋糕被切走了四分之一，留下的缺口干净利落，手法老练，是个熟手。
她拿起旁边的叉子，叉下一块放进嘴里，隔了一夜的蛋糕味道依然可口，巧克力味道浓郁，口中一片醇香。
打开黑色丝绒礼盒，里面躺着一只银色的女士手表，表盘简约小巧，周围镶着细钻，里面的指针正在一圈圈转动，记录着时间。
陈昔年拿着那只表又躺回了床上，昨夜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场梦，她对于北鱼说了那样的话，以一种近乎刻薄的语气来揣测他，他生气了，握着她手腕的力气很大，揉弄她腰间的手似一块铁钳，她等待着他勃然大怒或者是对她失望，一走了之。
但最后他也仅是在她的眼睛上轻吻了一下，并且给了她一个拥抱。
陈昔年盯着天花板，她想了很多很多，却又像什么都没想。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起身接电话，“喂，雪菲……”
眼神扫到手里的腕表，忽然想起于北鱼也有一只类似的表。
两只表的样式基本上一样，除了大小不同。
陈昔年的心跳了一下，把腕表重新放进了盒子里，应该只是类似的款式而已。
她这样安慰自己。
于北鱼天微亮就赶回了家。
到家时，林碧水和于新展正坐在客厅喝茶看电视，看见于北鱼推门进来，只是轻扫了他一眼，便转头又喝起了茶。
于北鱼摸了摸鼻子，把手里的蛋糕放在餐桌上，然后淡定地坐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爸妈，我回来了，你们起这么早啊。”
林碧水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新展倒是想理一理儿子，但是老婆在旁边，于是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昨晚，对不起。”于北鱼道歉，昨晚本该一家人守岁敲零点的钟，所有的亲戚都到了，但他却没交代一句就离开。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也没有预料到，他原本只是想陪陈昔年过一个生日，两个小时后再回家，但没想到一离开就是一整晚。
于北鱼低声说：“抱歉，但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他语气低沉，脸上还有未洗脱的倦色。
于新展心里不忍，给林碧水递了个眼色。
他们都知道于北鱼昨晚离开是因为什么。
林碧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说：“画十张线稿，另外今天的早饭你做，爷爷还没有起床，一会上去给他道歉。”
轻轻松松地就被放过一马，于北鱼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很快应道：“好，我知道了。”
林碧水起身，“事有轻重缓急，家人爱你，所以可以轻易原谅你的错误，但是你不能拿这份爱一再试探大家的底线，有些事该坦白的尽早坦白。”
她的语气不重，但于北鱼的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歉疚，“抱歉，以后不会了。”
等林碧水和于新展都离开后，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眼眸低垂，心里却并不后悔。
关于陈昔年的一切，他不会后悔半分。
宋小豆跪在椅子上，又趴在桌上吃着小蛋糕，边吃边看于北鱼画图，“鱼叔叔，蛋糕可真好吃。”
于北鱼眼未抬，手中的笔勾勒着线条，“那你多吃点。”
看着只剩一小口的蛋糕，宋小豆瞪大眼睛，这还怎么多吃点。
“鱼叔叔，你昨晚是去找漂亮姐姐了吗？”她下巴抵在桌子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于北鱼。
于北鱼手里的笔停了下来，看她，“你说什么？”
“就昨晚啊，”说起这个，宋小豆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划，“太爷爷问你去哪里了，我告诉太爷爷你去送蛋糕了，因为我看到蛋糕不见了，我就猜到你肯定是去送蛋糕了，接着南辛叔叔说你去见漂亮姐姐了……”
她的声音稚嫩，几句话说的含糊不清，但于北鱼已经听懂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于南辛！
他扶着额头，这才想起林碧水早上说的坦白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了于孟华为何没有追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原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他有想过对家里人说陈昔年的存在，但绝不会以是这样的方式。
“鱼叔叔，漂亮姐姐真的很漂亮吗？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到家里来？”宋小豆吃完最后一口小蛋糕，兴奋地问道。
于北鱼揉了揉眉心，看向她，轻笑回答：“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啊！”宋小豆瘪起嘴，“难道我不是最漂亮的女孩子吗？”
于北鱼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哄她：“你也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鱼叔叔，你骗人。”宋小豆委屈，“你刚刚明明说漂亮姐姐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于北鱼眼里有着宠溺，说：“我可没有骗人，叔叔喜欢她，她自然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等你长大了，也会变成最漂亮的女孩子。”
宋小豆嘻嘻笑了好几声，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刮着自己胖嘟嘟的脸蛋，含糊不清地笑道：“叔叔，你羞羞。”
于北鱼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两人笑作一团。
于孟华是在于北鱼画完第五张线稿后进来。
时间已至晚上九点，于北鱼一整天除了吃饭时间踏出书房外，一直坐着画图，幸好年初一他们家不用走亲戚，不然十张线稿他怎么也得画两天。
“技法娴熟，但毫无灵气。”于孟华走到桌前，看着他笔下的线条，评价道，“你的心太浮躁了。”
于北鱼把笔停下，坐了一天的肩背有些酸痛，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抬头毕恭毕敬地看向于孟华。
“只不过是十张线稿，你就想着应付了事，教了你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了。”于孟华语气如常，但于北鱼的背却不由地挺直了几分。
“爷爷，我错了，我重新再画。”他低头道歉。
于孟华没有理会，自顾说道：“从小我就教你，画图最重要的是专注，”他指向那堆已经画完了的线稿，沉声问：“画这些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于北鱼无话可说。
见他这副样子，于孟华低叹一声，于北鱼听着这声叹息心里一紧。
“还不打算说说吗？”
沉默片刻，于北鱼抬头对于孟华说：“爷爷，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于孟华看了他半晌，然后慢悠悠地说：“那带回家来，让我也看看她有多好。”
“……再给我一点时间。”
于北鱼只能这样回答，他不想让陈昔年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背负这么重的压力，况且，还是由他而引起的压力。
于孟华轻嗤一声，“我是能吃了她吗？”
唉，孙子有了女朋友固然是好，可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谨小慎微，真是让他打心眼里瞧不起。
于北鱼看见爷爷眼里的嫌弃，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这都是人之常情，您年轻的时候，遇见奶奶大概也是这样。”
于孟华瞪眼，拍了下桌子，“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孬，图画不好，女孩子也追不到，昨晚守岁人还给跑了。”
他越说越气，两只眼睛瞪直，手背青筋暴起，大吼一声：“现在就给我滚，过年别让我在家里看到你。”
于北鱼没见过像他爷爷这么快变脸的人，明明刚才还和蔼可亲，结果说赶人就赶人。
“爷爷，好歹给我件衣服，外面这么冷的天。”于北鱼站在冬夜冷风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
大门打开，一件大衣从里面扔了出来，接着门又紧紧关上，里面的人看起来丝毫不管他的死活。
穿上大衣，于北鱼站在门外静静地等了一会，见里面没有一个人要给他开门的意思，最后只能无奈转身离开。
早上还庆幸可以轻易逃脱惩罚，结果晚上大半夜就被赶出家门。
他这也算是独一份的人生体验了。
没有手机没带钱包没有车钥匙，于北鱼只能选择先走出小区。
这片别墅区闹中取静，相邻两栋房子间的距离有些远，他走了好一会才看见另外一栋房子，房子里透出暖黄光线，里面有小孩子的嬉笑声传出来。
于北鱼走到那栋房子门口，站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了去敲门。
一家人的幸福时光，还是别被他打扰。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幸好保安亭里有值班保安。
向对方借了手机，按下号码时，心里升起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手机响了几声以后，电话接通，于北鱼低笑着说：“我被赶出家门了。”
……
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保安，值班保安见他穿得单薄，邀请他进来坐会，“余先生，要不然您进来坐一会，外面太冷了。”
于北鱼拒绝：“不了，我在这里等着就行，我怕她一会看不到我。”
保安心里嘀咕，就这么大点的保安亭，怎么可能会看不到人，但见他面上坚持，也没有再劝，只是把值班室的窗户打开，让里面的暖气也往外扩散一些。
三十分钟后，陈昔年站在值班室门口，说话时带起一团白气，问他：“怎么回事？”
于北鱼一脸无辜，如实回答：“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陈昔年疑惑，“为什么？”
于北鱼想了下，告诉她，“因为我的线稿画得太差劲了。”
“……”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家庭教育方式？
临走前，于北鱼向保安道了谢，并祝他新年快乐。
年轻的保安笑出一口白牙，朝他俩挥挥手，“余先生，新年快乐，祝你和你女朋友长长久久。”
于北鱼走出两步又停下，回头对他郑重道谢，谢谢他的祝福。
陈昔年充耳不闻，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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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免费阅读.[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