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死人了——”

拎着一袋子旧报纸走入废品收购站中的老阿姨凑在窗户边儿看了一眼，之后就是一声大叫，打破了院内的平静。

玻璃窗内, 昏暗一片的室内物品已经凌乱，一个人面朝上倒在地上，身下一片发黑的血迹，他双眼睁着，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正好, 看向窗外，若一条不甘心的死鱼，怒瞪着所有靠近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

“啊，就是废品收购站那个王老三……”

“怎么死了呢？会不会是有什么仇家？”

“我早就说了，这废品收购站就不应该在咱们这片儿, 什么人都来，多乱啊！”

“真可怕，不知道是谁干的。”

“谁和王老三有仇呢？”

周围的居民议论纷纷，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远处。

命案, 本来就是大案，何况发现案子的时候又没保密，惊悚刺激, 天然就能吸引人们谈资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 小半个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命案了。

安琦跟何美一起上学的路上，何美就跟她说这事儿，“我妈说，就是咱们去过的那个废品收购站, 真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太可怕了……”

消息总是越传越夸张，里面的时间也都随之模糊了，何美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发生的，只知道肯定是在她们离开之后。

那一天，因为杨梅梅突然叫起来，大家就四散奔逃，机灵的如杨梅梅、乔栋泽和牛犇，还知道开了锁，骑着自行车跑得更快，为此花了点儿时间，其他的人，真的就是胡乱跑。

何美的位置和谢晓云近，她们两个就跑到了一路，苗亮紧跟在后，有点儿殿后的意思，何威落了单，后来好像是跳上乔栋泽的车后座还是怎样，反正杨梅梅和牛犇是走了一条道，两个并肩骑着自行车，飞快离开现场。

那个引发他们暴露的小蜘蛛，早在杨梅骑自行车之前被她弄掉了，她就是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身上的蜘蛛吓了一跳，也不是真的就很怕。

因当时一片混乱，所以谁都没细想，后来何美电话里还跟安琦说：“真是的，没必要跑啊，咱们也没干什么。”

说偷听，其实还没走到正对的位置上，还有一段距离，其他的就更谈不上了，什么都没听到，有什么好跑的。

又不是偷东西的贼，怎么还先心虚了呢？

安琦电话里没细说，见到何美才说自己觉得孙烨有点儿怪怪的，她说了自己被孙烨拉走，之后孙烨又带着她回去，说是找人汇合，其实他自己一个人偷偷进了那个废品收购站，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的。

“他是不是偷东西去了啊？”

何美合理猜测，“你看，你在外面，刚好望风，他去里面偷东西。”说着话，何美还做了一个偷东西的动作，那模样，猴似的。

“这么说我还成从犯了？”安琦皱着眉，她觉得孙烨做得古怪，但要说他真的做了什么，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指控，免得传成流言，若是真的误会了，反而是不好收场。

她嘀咕着，“我没看到他拿什么东西出来啊，空着手的。”

仔细回忆，这一条是没错的。

“傻啊，他要是拿了钱，兜里一装，你能看到啊？”何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语气中已经有了十成的认定，“我听何威说了，孙家的家庭条件不好，以前孙莉莉想要买个头花，都要好几天不吃饭才能把早餐钱攒下来呐，每天的早餐钱就五毛，这得要攒多久啊！”

“五毛，这能吃什么啊？”安琦为这个数字震惊了，买个肉包子都要六毛，五毛，可能就是一个半的素包子，能吃饱吗？

倒是能够买两个馒头，但，光啃馒头吗？

“我看孙烨的情况也没比孙莉莉好到哪里去，你以前都不买零食，现在买了是不是一直都有分给他？”

何美这样一问，安琦觉得不好意思，这倒不是她跟孙烨的关系更好才专门买了零食跟他分享，纯粹是觉得对方主动要给自己讲题的这份心意值得珍惜，这才变着法儿地回报一二。

也就是这时候男女生送礼物像是送定情信物似的，不然安琦可能就直接来个“买断”，一次性送孙烨点儿什么，不用这样断断续续地买零食跟他分。

“哎，我知道，你就是看他那么瘦小，像是每天没吃饱似的，变相补贴他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他一次都没买来分给你对吧？”

何美几乎是肯定地这样说，不等安琦反驳，就得出结论，“这说明什么，他如果不是吝啬，就是真的没有钱。”

既然没钱，碰到能够弄钱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就像这一次卖废品，他们几乎都没带多少，一捆旧书本而已，可孙烨带了整整两捆，厚度还很可观，像是把家中能够卖废品的东西都收集起来了拿过来的样子。

何美一样样摆证据，都是她自己观察到的。

安琦听得，一时觉得有点儿道理，一时又觉得还是太过武断，拿的旧书本多，只能说明更实诚，以为大家都是带的多，而不是为了出来玩儿顺便吃顿饭呢？

在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全貌的时候，安琦不愿意给这个人贴太多的标签，那样容易形成偏见。

见到别人穿破了洞的衣服就觉得别人家穷，怎么不想想，也许那破洞是流行呢？

孙烨那天非要返回去又进入废品收购站的做法，让安琦看，的确很古怪，可也不能说不是因为好奇心驱使，想要来个大冒险。

这个年龄的少年做出来的没头没脑的事情多了，要是一一探索，能够谈一谈为什么楼上人家总是要往下洒水吗？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为了浇花吧。

顽皮，发吠……不都是年少的某种特征吗？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但不得不承认，总有些人在这个年龄会干一些看起来古怪又出格的事情，像是时尚地给自己染一头绿毛一样。

他们以为那样是具有特色，也许孙烨也是想要点儿个人特色，这才……

上辈子的记忆中，那些熊孩子所做出的古怪事情，真的是罄竹难书，相较之下，孙烨既没有把滚烫的火锅倒在别人头上，也没有把比他年龄小的孩子从楼上扔下，更没有虐待猫狗等小动物的行径被发现，也许性格上有些古怪，却也不能就此打入另册，认为他一定做了坏事吧。

安琦骨子里有一种包容，能够容忍那些跟自己不同而另类的存在，只要他们不作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大可以宽容以待，而不是直接投以异样的眼神儿。

她私心里，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实在不应该少见多怪，也不应该大惊小怪。

所以——“虽然是有点儿古怪，但没有证据，咱们还是不要这样想了。”

安琦最后做出总结。

何美无奈一笑：“行吧，我知道你八成也是这样猜的，只是你不说，你呀，就是什么都不说，怪不得他们总说你闷。”

“他们？谁啊？”安琦问了一句，又摆手，“算了算了，你说了我可能也不知道，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那废品收购站，是要因此关闭了吗？”

“肯定要关的吧，死了人的地方，谁还敢去啊！”

话题绕回来，何美漫不经心地说，她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不高，“幸好我每天不用从那儿走，不然还要考虑绕道走。”

这种地方，总是会让人本能退避的。

“可惜了，我弟弟还说下次还去那里呐，那里给的钱多。”这是安琦那天在电话里从乔栋泽那里了解到的。

“啊，他还有废品要卖啊？我看他那天也带了不少啊，他还有多少？不会从小到大的旧书本都留着吧？”

何美总觉得这个不可能，她是以自己的情况类推的，小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总是免不了被父母家长收拾私人物品的可能，那些用过的旧书本什么的，可能自己随手扔掉了，也可能在家长收拾废品的时候塞在一起了。

反正何美手边儿最多能够找到去年的旧书本，还不全，再想要以前的就不可能了。

这些加起来，也就是她上次能够拿过去卖废品的数量，也因此，她格外关注孙烨拿出来的那么多，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的感觉。

至于旧报纸，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人家就是不订的，何美就知道安琦家从来不订报纸。

“不止呐，他还给自己的废品找了个小仓库……”

安琦有些炫耀一样，初次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惊被完美地分享给了何美，她一脸惊讶，“啊，弟弟这么能干？他从哪儿找的仓库，我能去看看吗？”

“就在他们学校吧，我也没细问，等我问问他，让他雇咱们去给帮忙清一清……”安琦这话已经是帮乔栋泽做主了，这点儿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所谓的雇佣，可能也就是一根雪糕，一瓶汽水儿，乔栋泽不肯的话，安琦自己也能出钱请何美了。

“好啊，我肯定是要给弟弟帮忙的，免费也去。”何美有点儿小兴奋，她很愿意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