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栋泽原先就读的学校是安琦读过的厂子弟学校, 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好，总是爱玩爱闹，无法专心学习，周霞就觉得是学校的师资力量不行, 说动乔秉义, 把乔栋泽转去了二中, 也不是什么重点学校，但名声要好很多, 升学率总是被家长们看重的。

新学校管理相对严格一些，乔栋泽的成绩也就有所上涨, 看上去像是好了些。

二中的占地面积不小，有一个被铁栏杆圈起来的大操场，篮球, 跑道，还有乒乓球案子，看起来相当不错。

“你们学校挺好的嘛！”

何美对此大加赞扬, 她头一次来二中，看什么都新鲜。

安琦大略扫过，觉得学校的建筑大体差不多, 这边儿也是, 五层的教学楼在一侧，另外两侧，一侧是三层小楼, 有住宿生和教职工居住, 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各色衣裳，连栏杆上都晒着被子。

另一侧是一溜小平房并一个后门，也是大铁门, 隔着栏杆，能够看到外面的柏油马路，还有两侧的高大树木，不远处的小卖铺简直是要诱惑所有不能出铁门的学生，让他们隔着栏杆买东西。

正对教学楼的那一面则是主席台，早操的时候领操员会在上面跳，开个运动会什么的，领导讲话也会坐在上面。

台子两侧各有一间独立的说不出来什么用途的平房，乔栋泽指着右侧靠近正门的那个平房说：“那是放体育器材的，我上次还见到里面有哑铃，还有做仰卧起坐的垫子和铅球什么的……”

上体育课如果用到这些器材，老师都会让学生们去搬，乔栋泽进去过，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的仓库呢？”

安琦看了一圈儿，她知道乔栋泽是不住校的，所以藏在宿舍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不要说这种宿舍都是多人宿舍，大家东西多，地方小，不方便放别人的东西，就是有人愿意，恐怕乔栋泽也不愿意。

这孩子从小就有点儿护食儿，自己的东西，除非自己愿意借给别人，否则别人碰一下，他都不乐意。

小时候姐弟两个闹矛盾，多半都是因为安琦无意中碰了或者拿了他的东西，这也是没法子的，两个孩子的玩具混在一起，很多时候大人都不分的，直接拿乔栋泽的玩具来逗她，逗完之后就给她玩儿，她还以为是大人送给她的新玩具，然后那边儿乔栋泽就过来抢了。

以为被抢的安琦难道还能让他，不能，一定不能让小孩子养成抢别人东西的毛病，于是两个你给我来一个小巴掌，我给你来一个小脚丫，等到你啃我脚，我压你胳膊，彼此不分的手，就有大人过来劝架了。

乔栋泽也不哭不告状，就是死死扒拉着自己的玩具在怀里，也就是周霞这个亲妈，一语叫破谁把乔栋泽的玩具拿这儿了啊！

知道真相的安琦学鸵鸟捂脸，露个后背给大人们，抢弟弟玩具，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些往事，不知道乔栋泽还记得不记得，但安琦记得清楚，后来大人再拿新的玩具来哄她，她就不敢碰了，万一再是乔栋泽的呢？

因此，她小时候还得了夸赞，什么“恋旧”，什么“文静”之类的，都是从那时候起的。

“在哪儿。”

乔栋泽嘿嘿一笑，指向了左侧的平房，比起右侧那个还能见到阳光的平房，左侧这个就是真的完全不见日光了，正好隔墙又有一棵大树，树木的枝叶茂密，把这一片儿隐蔽得，地面上都是一片少人踩踏的青苔。

何美看了一眼这个平房的大小，给乔栋泽比了一个大拇指，“你怎么占据的啊？你们学校老师不说，他们都不用吗？”

“这里可是我们学校最阴的地方，平常都没人来，门上的锁子都锈死了，还是我给换了新的，那可不就我在用了？”

乔栋泽回答得理所当然，现在的学生总是被老师指派着做一些事儿，平常的打扫卫生就不说了，像是换新桌椅搬来搬去，或者搬书本教辅书试卷之类的，也会找些年龄大点儿的学生过来当劳力。

男生们还都挺乐意干，难得有个光明正大不上课的机会，在别人都在教室里安静学习的时候，他们就跟得了特权一样跑上跑下，很有些逍遥自在的感觉。

乔栋泽就是最积极的那个，也因此跟一位库管老师混熟了，知道那个库房没人用，就找了个借口跟老师说那锁坏了，自己正好有一个新的，直接换上了。

老师也是粗心大意，也没多问两句，连钥匙都忘了跟他要，让乔栋泽白得了一个秘密基地。

“我还准备了一把钥匙，想着他要我就给他，他也没说，我就直接自己收着了。”

乔栋泽笑着带安琦和何美过去，今天是休息日，除了住宿的学生还会进出之外，就没什么人了，他带着两人经过门卫前面的时候，对方低着头看报，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门禁松成这样，也是让安琦有些意外了。

乔栋泽打开门，门一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安琦和何美都打了个寒颤，“怎么这么冷？”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学校最阴的地儿，以前死过人的，看，就在那里，吊死的……”

乔栋泽指了一个窗前的位置说着做了一个翻白眼吐舌头的吊死鬼模样，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绳圈儿在窗前悬着，像是吊过什么一样，拉出来的圆圈儿像是一张椭圆脸。

“啊——”何美惊呼一声，大白天，硬是被吓出一声冷汗。

“哈哈……哈哈……”乔栋泽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的，安琦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儿笑意，安慰何美，“听他骗你，要是真这样，他肯定也不敢进来。”

何美反应过来，怒瞪乔栋泽，“好啊，敢戏弄我，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就要上去拍打乔栋泽，乔栋泽拉着安琦的手转圈儿躲，他腿长反应快，明明圈儿不大，硬是让何美碰不到他，安琦被扯得摇晃，成为两人的中心点可真不是好玩儿的事情。

“好了好了，别闹了，不是说好要我们帮忙的吗？快点儿，我袋子都带来了。”

安琦安抚着，先把何美劝住，何美轻哼一声说：“我是当姐姐的，不跟弟弟一般见识。”

“承让，承让。”

乔栋泽如同武林大侠一样拱拱手，不是很标准的动作，但他做得利落潇洒，想来也没少学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姿势。

往里走两步，他又说：“我也没骗你们，就是有这样的传说，说的是个女学生，被老师欺负了，就在这里，然后就上吊死了，因为平常没人来这里，尸体臭了才被发现，头都掉在地上了，差点儿被当做拖布头……”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吓死人了。”

何美摩挲着胳膊，总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房内昏暗，唯二的两扇窗户都朝西，并不见阳光，高高的小窗外能够看到主席台，因为玻璃上的灰吧，灰蒙蒙的，不是很清楚，就是一扇玻璃稍微明亮些，却能看到手划过灰尘的痕迹，反而更有些可怕，像是有什么人曾经在挣扎着想要抓破玻璃似的。

不敢再想，安琦转而看向房内的摆设，真的就是一个仓库，废旧的桌椅上不知道积了多少的灰尘，缺胳膊断腿儿的残破桌椅恐怕卖木料都没人要，不少桌椅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划痕，可能是学生用小刀划的。

地上是简单的水泥地面，角落里放着棉絮都露出来的破垫子，那棉絮都成了灰黑的，看起来就很脏。

靠近门口的位置，就在那绳圈儿小窗户不远的地方，就是乔栋泽放废品的地方了，都是旧书本之类的东西，一沓一沓的，整整齐齐被捆好了，最高的到人膝盖高，最低的也在小腿位置，不多，六沓，聚在一起，高低错落竟像是个小台面了。

乔栋泽往上面一坐，拍着旁边儿的一沓，灰尘往上飘，他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浑不在意，冲何美和安琦炫耀：“怎么样，这可都是我积攒的。”

“这么多，这得买好几十吧。”

何美顾不得害怕了，转移了心思，看着这些废品，暗自估价。

乔栋泽摆摆手：“卖不了那么多，他们收废品的贼着呐，总是给我压价，就上次跟你们去的那个收购站还行，可惜，那人死了。”

他说到这个，何美精神了：“你也听说了，你说他是怎么死的啊，也不知道警察破案没有……唉，李雅到现在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儿……”

说着说着，何美的情绪就有点儿低落，安琦安慰了两句：“别怕，林灵都没事儿，李雅肯定没事儿的。”

完全没什么逻辑的两件事，这样扯到一起说，安琦自己都不信能安慰多少，何美却缓过来了，主动说：“没事儿，她那么能干，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想到李雅胳膊上的烟头烫伤，还有刻字的痕迹，安琦又沉默了，她应该没事儿吧。

说到这里，又不由得想到王老师那个人，他最后的罪名竟然不是很重，理由就是没有造成人身伤害，乔溪曾提过一句，好像是王老师狡辩说自己就是找个模特画画，药物控制纯粹是为了帮助模特更好地维持姿势。

安琦还想再问，却没办法获知这方面的消息了，乔溪不许她再去回忆那些事情，也不让她多打听，好像回忆都会造成伤害似的，而何美的消息来源，显然也不包括警局内部，反正，她是再没见过王老师，也许还是被判了刑，关监狱了？

而林灵，再也没有去上兴趣班了。

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