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中带柔，出招若流风回雪。”江也却钦佩道：“大师姐好精妙的剑法。”

秦昭雪神色平淡：“俗人的剑招罢了。”

江也却道：“大师姐也是剑修吗？”

秦昭雪却摇头：“并非只有剑修才会剑法。”

这倒是事实。

修仙者众多，各家修法都有微妙差距，剑对剑修而言是修行根本，但也不乏丹修、灵器师以类使剑傍身。

只是秦昭雪剑招之高，倒让人生出一种“不做剑修实在可惜”的想法。

“嗷呜。”

江也却忽然想起来这的目的。

他一低头，小满趴伏在地，一对飞机耳抖了三抖，清澈的双眼里写满了已认错求放过。

……算了，家丑不可外扬。

“回去再和你算账。”江也却蹲下身，点了点它的脑门。

揍可以晚点挨，歉还是要现在道。

江也却提着小满的后脖颈，逼迫它站起来。

又压低小满的大脑门，满含歉意道：“大师姐，对不起，又冒昧打扰到你了。”

秦昭雪道：“早上已经吃过了？”

江也却愣了下，道：“吃完了，正准备上学去。”

秦昭雪似是有些遗憾的样子，她转身走到房门前，半推开门，偏过头对江也却道：“我需下山一趟，到镇上去，你可想同我一起？”

江也却左右看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吗？”

秦昭雪：“嗯，我不愿叫仙仆，正好你来了。”

江也却有点心动，本来想让师兄下山时帮他订一张床，可师兄再下山也要下个月，原本还想着怎么都能凑合一个月。

但现在看来如果夜夜都要被阿今搂着的话……

江也却揉了揉发热的脸颊，仍有些犹豫：“可我还得去学宫上课。”

秦昭雪道：“逃了便是。”

江也却：“好……诶？？”

看秦昭雪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会撺掇别人逃课的人吧！！

江也却呆呆的，倒是惹的秦昭雪笑了一声。

秦昭雪道：“进来吧。”

江也却在“进女孩子闺房是不是不好”和“大师姐说进去肯定有她的理由”之间摇摆了一瞬，最后听话地跟着秦昭雪走了进去，

进门前，不忘很凶地对黏在脚跟后的小满说：“你蹲在这，不许进去。”

小满：“……嗷呜呜。”

秦昭雪的闺房并不大，比江也却的房间还要素净些，江也却没敢多看，规规矩矩地站在离秦昭雪有一点距离的位置。

秦昭雪走到窗前妆奁，从最下面的小抽屉里抽出一张白色符纸，她指下翻转，符纸被她折成了纸鹤形状，她一手托起纸鹤，一手掐诀，无声念了几句后，掌心一举，那纸鹤仿佛活了一般，扇动着翅膀顺着窗棂飞了出去。

大师姐原来是符修。

江也却想。

秦昭雪道：“我已替你向学宫告假，你的灵宠留在这里即可。”

江也却：“多谢大师姐……那我们现在出发？”

秦昭雪：“还需要再打扮一下。”

女孩子出门是要有这个步骤的。

江也却十分理解，点头道：“那我在门外等大师姐。”

秦昭雪道：“不是我，是你。”

江也却：“？”

半个时辰后。

玉清大门前，秦昭雪在出入册上写好自己的名字，执勤弟子恭敬地将册子接了过来。

弟子看向秦昭雪身后那位少女，那少女纤细玲珑，一袭粉色纱裙，腰间却别着把黑剑。

少女虽带着帷帽，但依然不难想象面纱下有怎样一副姣好面容。

秦昭雪声音清冷，道：“走吧。”

少女亦步跟上。

弟子这才收回目光，恭敬道：“大师姐慢走。”

面纱下，江也却的双颊红了个透彻。

他第一次穿女式衣裙，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与秦昭雪乘上仙鹤时还忍不住一直将裙摆往下扯。

绕是这样，江也却也没说一声抱怨的话，只是道：“女孩子出门还真是不容易。”

他不仅被秦昭雪强行换了身纱裙，还涂了口脂，虽然没擦粉，但秦昭雪也在他眼尾浅浅勾勒了几笔。

秦昭雪把他的头发披散下来，编了几个小辫，又在妆奁里翻了翻，找出两三个羽毛状的银色发扣扣在了辫子上。

那簇紫藤花秦昭雪没有摘，依然把它别在了江也却的鬓边。

秦昭雪翻找时，江也却瞄了一眼，那一大奁里装满了首饰，银质的、银镶玉、镶珍珠镶玛瑙的、琳琅满目的，看得江也却直眼花。

秦昭雪却不厌其烦，装扮他时用了十足的耐心。

一套下来，江也却都快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了。

秦昭雪没说话，但唇边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打扮江也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仙鹤速度快，没消多久，就飞到了五行镇外。

他虽带着帷帽，但秦昭雪未带遮掩之物，一看便是仙人之姿，还是惹来了不少注视。

江也却跟在秦昭雪身后，这才品味到师姐说的秦昭雪与秦怀霜二人为何是“乍看相似，细看不同”。

他们两个虽然面容极为相似，但秦怀霜气质温和如春风，而秦昭雪清冷如寒冰，秦怀霜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可秦昭雪只是偶尔才露出点笑意。

看来即便是双生子，性格也有所迥异。

不像是阿今和岑一枕，他有时候经常觉得阿今又傻又不傻的，不傻的时候和岑一枕好像一模一样。

……不过本来就该一模一样，分魂和主身能差到哪里去。

不再想些有的没的，既来了五行镇，除了买东西外，江也却还想顺路去看看花眠眠。

他趁着秦昭雪在衣坊挑布料的空挡，将声音放轻，做出一副柔声细语来：“师姐，我想去找个人。”

秦昭雪听了后，从袖口拿出一道符纸，塞到江也却的衣带间，道：“去吧，若有事以灵力燃尽此符，我便会知晓你的位置。”

江也却：“谢谢师姐。”

秦昭雪：“午时前，在连山酒楼碰面。”

江也却点头：“好。”

离了衣坊，江也却准备先去天倚楼寻人。

刚走了一条街，前面闹闹嚷嚷的，人群全都挤到了一起。

江也却本不想凑热闹，但绕路走，他又找不到，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结果刚挨到人群，就被撞了一下，里面的人见他是个姑娘，又错身给他让了位置，一来二去的，江也却莫名其妙就站到了看热闹的最佳位置。

身边那大哥还乐呵着问他：“姑娘，你再往我这靠靠，我这宽敞。”

江也却：“……”

江也却：“不了谢谢。”

“——仙人！求求你了仙人！这根天照灵草就让给小的吧！小的给您磕头了！”

“啧，放开。”

江也却抬眼望去，一个麻衣的男子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死死抱着一个少年的小腿，被他抱着腿的那少年一袭深蓝锦衣，身姿卓越，高高竖起的马尾上扣着金玉发冠，他面容俊朗，眉宇间一股恣意张扬之态。

少年不耐烦地对站在他身旁的两个黑衣侍卫道：“燕二燕三，把他给我拉开。”

燕二燕三？

江也却摸了摸下巴，姓燕的话……

两个侍卫立刻去拉扯那麻衣男子，可麻衣男子也是修士，运起劲来，那两人竟是拉扯不动。

江也却道：“他修为不低，为何不拿了草直接走？”

猝不及防被美人搭话，身旁大哥还有些受宠若惊，他呷呷嘴，解释道：“那小兄弟一看身份便知非富即贵，我们这种散修，不怕得罪一人，但怕得罪一门。”

说着，难免生起点兔死狐悲的心思来：“嗨，没权没势的，不就是任人欺凌的命咯。”

江也却静静看着他们。

那男子哭喊道：“仙人！这天照灵草对您来说微不足道，可小的足足等了七个月，就为了要这灵草去救家里老母的命啊！”

少年嗤了一声，对那男子道：“灵药铺的掌柜都与我说了，你那老母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即便是用这灵草也是回天乏术，你何苦白费力气？”

男子忽地放开少年，退后一步，磕起头来，已筑基的修士，额前竟是用力到磕出血痕。

少年又道：“我付你十倍价格，你拿着这钱可以去寻更多的天材地宝。”

事已至此，周围的人也纷纷劝道：“大兄弟，拿了钱，去买别的也成啊。”

“是啊，我们都知道你一片孝心，想必你老母也会体谅的。”

“凡人于修士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何苦执念于凡尘呢？”

江也却的手指动了动，面纱下，一双眸子不知看向何处。

男人依然执着地磕着头，咬着牙的嘴里都泛出血沫。

“长生阁仙师同我说，唯有天照灵草能让我老母有一线生机，求您了！仙人！我给您磕头！求仙人成全！”

少年一脚踹开男人，哼笑一声：“我自下生以来，人人都要给我磕头，你给我磕头，算什么稀罕事？”

男人道：“我愿意为仙人做任何事！求求您了！仙人！”

“不如这样。”少年忽道：“你同我比试一场，你赢了我，我便将这灵草给你，如何？”

男人刚要答应，少年又道：“只是赢了我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你可要想想清楚。”

男人脸色倏地苍白，少年的眼中满满都是恶意的趣味。

周围人声也瞬间静了下来。

汗水与血水模糊了男人的双眼。

男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那张布满了皱纹却慈祥万分的脸。

是他老母用一筐又一筐的猪草，送他踏上了修仙这条路。

他阿母却说，要努力，别回头看她，朝着仙路走……

……哪里是仙路？仙路又该怎么走？

他……怎么可能不回头？

他要答应……他一定要答应，就算……死之前，也能把灵草带回家……

男人咬了咬牙。

他抬起头。

眼前却忽然出现一道淡粉色身影，如同一只小小的雀鸟，轻盈地落到他身前。

少女手持黑剑，衣袂翩翩，帷帽下露出的辫子上别着银扣，顺着风叮当作响。

“我同你比。”

江也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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