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和我比？”少年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想贸然替他应战？”

江也却莫名道：“和你比试还得需先知道你家族谱么。”

少年被噎了下，抬手唤身边侍卫：“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我见得多了——罢了，燕二，告诉她，我是谁，别好像是我欺负了人家似的。”

燕二得了令，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扇骨是玉做的，扇面流光溢彩，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燕二在少年面前如同展示般摇着扇子，道：“我家殿下乃是冀国太子，第一仙门玉清仙山代掌门的亲传弟子——燕璟是也，这位姑娘，想替人出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才是。”

“哦。”江也却平淡道：“可以开始比了吗？我还赶时间。”

……其实暗地里脚趾已经在抓地了。

原以为他穿裙子就很出格了，可没想到还能有人比他更破廉耻。

偏偏那少年自我感觉良好，听燕二报完家门以后，还得意洋洋地看着江也却。

他这个替别人尴尬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见江也却油盐不进，燕璟甚感无趣地向燕二摊开手：“既然如此……刀给我。”

周围人见状纷纷默契地后退，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比试预留出足够的场地。

那麻衣男子连忙匍匐过来，他似是想要拉住江也却的裙摆，伸手又看到自己满身脏污，在触及到粉色裙边时，男子的手又缩了回去。

麻衣男子磕头道：“小姐愿仗义出手已是大恩大德，卫某没齿难忘，只是卫某与小姐萍水相逢，决不能就这么连累小姐！卫某愿意应战！”

“并不是想帮你。”江也却抽出觉意。

单纯想揍他。

江也却在心里说。

他方才看热闹时便观察了燕璟一会儿，猜测他修为最多是筑基中期，又见燕璟拿了一把半臂长的短刀，那短刀同他本人一样浮夸的很，上面满是金玉宝石，便知燕璟应是丹修。

燕璟见江也却执剑却不出鞘，皱眉道：“你在发呆吗？拔剑！”

“我的剑无需出鞘。”

这是句大实话，他的剑上有道心誓，他也出不了鞘，但燕璟似是误会了江也却的意思。

无需出鞘？这是打他连拔剑都不屑的意思？

隔着帷帽，也看不清江也却的表情。燕璟仿佛被人看不起了一般，他不再装出那副怜香惜玉的姿态，而是冷笑一声，双手执刀，率先攻了上去。

江也却灵巧地侧身躲过，燕璟反手再攻，横向一挥，身形如电，刀法狠厉，江也却看准时机，轻盈一跃，如飞鸟般足尖轻点刀身，回身飘飘然落到燕璟几尺之外。

不能出剑，江也却只能握紧鞘口，这样的握力点其实限制了他很多出招动作。

但江也却并不慌张，帷帽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便干脆闭眼凝神静听。

江也却抬手，剑鞘挡住燕璟一击，一声震响，江也却虎口发麻，顺势借力回推，使出一招。

他与燕璟之间的修为虽有差距，但江也却不落下风，不过片刻，便和燕璟过了十几个来回。

几次出招都被对方软绵绵化解，燕璟额上满是细汗，周遭若有若无的议论声犹如嘲笑，燕璟咬牙，手下注入十成灵力，刀尖直逼江也却面门。

而江也却等的就是此刻！

霎那间，所有事物在江也却眼中宛如静止，他想起秦昭雪的剑招，于是江也却不闪不躲，迎着刀尖向前。

一息之间。

刀尖划破了帷帽，在江也却的眼下划出一道血痕。

燕璟屏住了呼吸。

帷帽下，巴掌大的脸庞肤光胜雪，眉峰略显英气，双眸方才睁开，鸦羽般的睫毛似是蝴蝶煽动双翼，眸色极深，眼尾勾勒的淡淡红色中和了眸中的凉。

而那道血痕衬得这面容极艳极娇，娇艳之下又极冷极淡漠。

燕璟在皇宫中见过无数相貌出众的男男女女，可此刻，他才明白那四个字。

人间绝色。

——但，更让他无法呼吸的，是死死抵着他喉咙的剑柄。

“你输了。”江也却道。

“殿下！”

燕璟抬手制止住燕二燕三欲冲过来的动作，四周一片哗然，但他无暇顾及，只是紧紧盯着江也却，道：“你叫什么名字？”

想寻仇？

江也却轻轻拭了下脸上血痕，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灵草在哪。”

声音虽不柔媚，但细听别有一番韵味。

燕璟的喉咙滚动了下：“你是哪个门派的？”

江也却：“你想耍赖？”

燕璟：“可曾婚配了？”

江也却眯了眯眼，剑鞘又往里送了一分。

燕璟呼吸困难，连忙道：“燕二，东西给她。”

燕二立刻掏出怀中锦盒，双手送到江也却面前。

江也却这才收剑，接过盒子，看也不看地抛到麻衣男子手中。

江也却问：“是你要的东西吗？”

麻衣男子打开一看，一颗灵草躺在盒中，发出莹莹光芒。

麻衣男人满脸眼泪：“是！是！请问小姐是何方人士？在下卫翎，家住菏洲三嘉乡，待卫某治好家中老母，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恩情！”

江也却道：“不必。”

他顿了下，从芥子袋中掏出两枚灵玉，弯腰放到卫翎手上的锦盒中，不太熟练地说道：“希望你母亲……早日痊愈。”

江也却起身欲走，人群一边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一边不住地称赞。

“姑娘好厉害的剑招！”

“如此身姿才配得上仙人二字！”

燕璟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江也却的衣袖，江也却回头，目光移向被攥紧的袖子。

不知怎么，燕璟讪讪地松开了手。

江也却却狐疑道：“不会我走了，你又去找他的麻烦吧？”

燕璟马上否定：“怎么可能？我不是这样的人！把灵草输给你，我心甘情愿！至于你愿意给谁，那是你的自由，我自然不会为难其他人。”

“哦。”江也却不是很信，他想了想，从衣带中拿出秦昭雪给他的那道符纸，以灵力送到卫翎面前。

江也却道：“若他反悔来找你麻烦，你便以灵力燃尽此符，我便会前来助你。”

燕璟：“我怎么会反悔？！”

帮人还包售后。

江也却对自己非常满意。

说完，江也却头也不回地从人群中穿了出去。

而燕璟虽然想追，但人群又自发地凑到了一起，拥挤着将他往前推搡。

燕璟气急败坏地指挥道：“别挤！别挤了！！燕二燕二！给我追过去啊——！”

然而江也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终于逃离了人群，江也却松了一口气。

天倚楼是暂时过不去了，江也却准备先去别的地方逛几圈，等那边热闹散场了，他再去找花眠眠。

绕了几条街，绕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没有小贩在路边摆摊，只有一两个店面开着门，其余都是住人家。

江也却看了看，有一家是卖小吃的，江也却挑着小满喜欢的买了几样。

付账的时候，江也却想起什么，道：“掌柜的，再给我拿几包鸡肉干吧。”

掌柜的一边装一边夸道：“姑娘真是会挑，小店的鸡肉干可是四里八乡都出名的。”

江也却：“……那再多装几包。”

说不定哪天就能看到岑一枕养的灵宠了。

岑一枕投喂他……他投喂岑一枕的灵宠，嗯，也算投桃报李。

出了小吃铺，隔壁便是一家首饰店，看着牌匾饱经风霜的样子，像是开了很多年。

大师姐带他下山，他也要回报一下大师姐。

这么想着，江也却走了进去。

店里不大亮，站在柜台后的应该是掌柜的，见他进来便热情地招呼过来，还有一个伙计坐在角落，手上正打磨着什么，有人来也只是抬头瞅了一眼。

柜台上摆着的首饰琳琅满目，江也却挑了半天，觉得长得都差不多，但都蛮好看，于是问掌柜：“有银饰吗？”

掌柜答：“有呀，只是银饰品质差距很大，不知姑娘想看什么价位的？”

江也却想也不想：“要最贵的。”

“好嘞，您稍等。”

听江也却这么说，掌柜到帘后拿了个匣子过来，简单说了下价格，江也却点头表示可以接受，于是掌柜便将匣子打开，江也却一看，饶是他不太懂首饰，也觉得里面的发簪发钗一类瞧着是与外面摆的不一样。

拿起瞧了瞧，江也却发现这些首饰上都刻着一个章，极小极隐秘，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江也却问：“这些都是自己做的吗？”

“是的呀，姑娘好眼力。”掌柜道：“只是我上了年纪，眼睛也不大好了，这些年力不从心，做的便少了，这些存货还是从前留下来的。”

江也却道：“都帮我包起来吧。”

“姑娘真是阔气！”

碰上了个大客户，掌柜更是喜笑颜开，每只首饰都要单独包装，江也却也不急，听着掌柜边包边唠家常。

掌柜说做银饰是他家祖传的手艺，传到他这代也不知能不能延续下去。

江也却：“为何不能？”

掌柜道：“我儿子不稀罕做这个，不是什么法器，也不出名，没几个人愿意花这钱买手艺。”他对着那伙计努努嘴，“——也不大聪明，其余的也没有愿意学这个活计的。”

这银饰工艺之妙，如果就这么断了的话，江也却也觉得可惜。

只是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跟着掌柜叹气。

掌柜笑笑，将包好的盒子递给他：“姑娘心善，愿意听我絮叨。”

江也却接过：“以后还有别的，便留给我，我愿意照单全收。”

他找了纸，写了一行字，推了过去。

江也却：“送到湛洲江家，或是玉清山三春峰都可以，看你方便。”

掌柜愣住了：“姑娘居然是……”

江也却冲他眨了眨眼。

掌柜叹道：“我今日竟是遇到了贵人。”

江也却：“谈不上，是这首饰足够好。”

掌柜又感慨了几句，将江也却送到门口，那伙计也像是有了眼色一样，随掌柜一起送了江也却几步。

江也却提着满满一盒子，想着这会儿人群应该散去了，便顺着小巷往回走。

刚走出巷子不远，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江也却回头，正是那首饰店的伙计。

那伙计跑的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我们掌柜的拿错了东西，有一件东西是不卖的，还得麻烦您再回去一趟，真是对不起您。”

江也却不疑有他：“没事，再回去便是。”

江也却跟在伙计身后，走了两步，江也却忽觉不对，脚步停了下来。

这些首饰，是掌柜一件一件为他包起来的，若是有哪件是不卖的，怎么当时没反应过来，还得事后再来找他？

江也却手指探向腰间衣带。

这时，他才想起，秦昭雪给他的那道符纸，已经被他送了出去！

一阵异香传来，江也却立刻捂住口鼻，握紧手中觉意向背着他的伙计挥了过去。

可终究慢了一步，江也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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